—倒不是真的懂什么,只是这样的场合聊工作上的琐事显得太过俗气。
夜已深,到回家的时候了。酒后不能开车,尹时京便叫了车。
乘电梯到一楼,再被冷风一吹,萧恒的酒醒了一小半,到这时忽然茫茫然地觉得不安起来。
半夜,萧恒睁开眼睛,想起今天还没有吃药,摸着黑从床上爬起来去翻那个小小的瓶子。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随意停药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先是在换下来的外套口袋里找了半天,然后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却怎么没有找到。
“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就在他站在原地静静思考自己之前去了哪些地方,又可能把瓶子放到哪里时,尹时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起来像是醒了有一会。
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没什么。”察觉到语气里的攻击性,他想起什么似的,愣怔了一瞬,努力放松,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焦躁,“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吵醒你了吗?”
尹时京稍微坐起来一点,拉了一下台灯的吊绳,柔和的光芒笼罩整个房间。
“这样应该会方便一些。”
借助灯光,萧恒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原来是放在行李箱的角落里,刚才他心里有事情没有注意到。他拧开瓶盖倒出一颗,用温水吞下去,再把瓶子放好,躺回了床上。
整个过程里,尹时京都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而他察觉到那仿佛有实质的目光,浑身肌肉都是僵硬的,生怕对方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你病了吗?”
躺了一会,就在他以为尹时京已经睡着,自己也准备闭上眼睛,听到对方这样说。
终于来了,不知为何这样直接问出来反而令他轻松不少。至少不用揣测这个人心里的想法,或者说从小到大他都不太能理解尹时京究竟是怎样看他。他摇摇头,即使知道对方不一定会信,但还是这样说:“没有,是维生素片。”
哪有人半夜爬起来吃维生素片的?他感到心虚,又补充了一点:“有一些夜盲。”
“这样啊。”尹时京的反应很平淡,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你睡不着吗?”
“……嗯。”
刚到家的那会他的确累得沾枕头都能睡着,但等真的洗了澡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反而翻来覆去清醒得可怕,就像脑子里住了一头可怕的怪兽。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尹时京为什么会醒着。
“是我翻身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也有些失眠。”
两个人都失眠的漫漫长夜里,萧恒再找不出别的话题,就任由沉默蔓延。
“看电影吗?”
“电影?”
“三楼是放映厅。”尹时京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只是觉得这样躺着也没什么意思。”
“……看。”
楼梯在靠近老太太卧室的方向,尹时京特地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放轻脚步,不要吵醒了里面的人。
来这里这么多天,萧恒第一次踏足三楼最右边的私密空间。原来这里改装成了个小型的家庭影院,里边铺着好几层地毯,最外层是长毛羊绒的,脱鞋走上去柔软得令人连脚背都陷进去。
“好了可以说话了,你想看什么?”
尹时京在放碟片的架子上找了下,像是很犹豫的样子。
感到奇怪,萧恒凑过去看,看到魂断蓝桥,爱在黎明破晓前,新桥恋人……还有乱世佳人。
“都是外婆喜欢的老片,将就一下吧。”
两人都不是特别偏爱爱情片的类型,萧恒选了半天,最后选了其中唯一一部没有看过的新桥恋人。尹时京拿了碟片准备过去启动设备,猝不及防听到萧恒这样问他。
“那个时候我们看了什么?”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他转过身,看着萧恒的眼睛。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深夜穿着睡衣一起看电影。
上一次是三年前的圣诞假,他们在客厅看了一整晚的电影,然后在天快亮的时候进厨房做了炒蛋和三明治,在餐桌上互相说了节日平安。
“你说的是哪一部,我们不止看了一部。”
“几个小故事组成的那个。”
“是云上的日子,wim wenders和migelo antonioni的那部。”
sophie marceau在这部片子里饰演了一个亲手杀死父亲的女人。她美得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大概只有她来饰演这个角色,才会让一切的宽恕和矛盾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爱情转瞬即逝,但欲望却经久不息。
“你那时是不是在和我生气?”
“是。”尹时京放下手中的东西朝他走来,“你那么久不联系我,我假期回国听外婆说才知道你也去了英国留学。我难道不该和你生气?”
“我不懂你。”如果只是因为朋友之间久不联系,尹时京当时的模样也太过古怪。
“嗯?”
他的确不明白尹时京究竟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说是友谊,那有的时候他做得实在太过逾越。
如果说是爱情,连萧恒自己都觉得可笑——他不觉得尹时京会喜欢同性。对他有好感的人男的女的都有,而他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大多数人,即使偶尔和其中的谁走到一处,也注定不会长久。
可能只有欲望。
“你……”
“不要说话。”尹时京握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近。
他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不是我主动的,不是我发起的,我只是被卷入。
被卷入旋涡的中心,世界融化,旋转,变成巨大的万花筒。
而嘴唇互相接触的柔软温度是这样的真实,比致幻剂还要充满吸引力。
萧恒忍不住想,大概前夜的究竟还在尹时京的血管里燃烧,让他醉得很厉害,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恒。”
第7章
具体是哪一年萧恒也不太记得了,但应该是他母亲来做客时顺便带上了他。
年中刚搬的新房子,他之前没来过,所以到哪都好奇地这里瞧瞧那里看看。院子里种了几颗花树,树上开满一簇簇细小的花朵,火红的颜色漫上来,跟火焰似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眨眨眼睛,像是觉得震撼,进屋以后都忍不住一直回头。
尹老夫人以为他觉得无聊,坐不住,便让保姆罗姐牵他上楼,说是楼上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看能不能玩到一起去。
是左边走廊尽头的房间。罗姐领着他,在外面规矩地敲门。“可以进来吗?”仍旧没有回应,于是罗姐便扭动把手,带着他进到房间里。
他们进去的第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