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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8
    罗娜拿着通知书,努力辨认上面的字。通知书上写着“尊敬的患者家属,患者王怀浩因——就诊,临床诊断为——,院方积极救治,目前病情仍然趋于恶化,随时可能出现——,危及生命,特此通知您,请您予以理解并积极配合治疗。”

    所有“——”都是医生手写部分,字迹就像搅在一起的麻绳,看得人头晕眼花。

    医生给罗娜一支笔。

    “请在患方处签个字。”

    罗娜茫然,“什么?”

    “请签字。”

    “这些地方写的是什么?”

    “就是我刚跟你说的那些。患者家属,请您冷静一点,先把这个签了。”

    罗娜回头,把笔递给保姆,保姆像躲瘟神一样往后退了几步,说:“你签,我才不签!”

    罗娜看着这张天书一样的通知书,对医生说:“我也不是他的家属,家属还在来的路上,能不能等他到了再签。”

    医生点点头,他对于这种心态已经习惯了,很多家属不愿意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好像不签就能阻止死神降临一样。

    医生暂时离去,罗娜靠着墙边蹲下。

    旁边就是一排横椅,可罗娜不想坐,那些椅子一定被很多病人坐过,让罗娜感到一种隐形的可怕。

    罗娜从小就不喜欢医院,或者说对医院很陌生。她爸妈也是运动员出身,身体素质非常好,自己从小到大也没得过大病,去医院的次数寥寥可数。她受不了医院的氛围。病人缓慢的移动速度,家属苦森森的表情,甚至拥挤的挂号队伍,都让她感到压抑。

    蹲了一会,她起身,往走廊尽头走。

    “你去哪?”保姆在后面问。

    “去买水。”罗娜随便编了个理由,她只是想走动一下。

    罗娜走到安全通道口,再次拨打吴泽电话,还是没人接。不是关机,只是不接而已。手机没剩多少电了,罗娜心想干脆把这点电都打完算了,便不停拨电话。

    然后某一刻,微弱的铃声忽然传入耳朵。

    吴泽的手机铃声是一首老英文歌,铁匠乐队的《dream on》,从他有手机以来就没变过。那旋律罗娜太熟悉了,只听前奏就能把整个曲子串成线。

    罗娜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声控灯亮起。罗娜没有看到人,但手机铃声还在响,主唱用嘶哑的声线唱歌。

    everytime that i look in the mirror.

    (每一次我看着镜子)

    all these lines on my&ting' clearer.

    (脸上的皱纹日益明显)

    the past is gone.

    (昔日已远)

    it& by like dusk to dawn.

    (像黑夜变成黎明一样消逝)

    罗娜顺着这歌声往下走,很快闻到浓浓的烟味。转个弯,看到一道暗沉的黑色背影,独自坐在台阶上抽烟。

    i kno;nobody knows.

    (我明白没有人会知道)

    where it es && goes.

    (它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i know it's everybody's sin.

    (它是每人皆有的罪)

    u got to&o know how to win.

    (你无法知道如何赢过它)

    “吴泽?”罗娜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你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长时间?”

    手机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终于断掉了,世界重新陷入安宁。

    地上堆了满地的烟头。

    吴泽就像个活化石一样,不紧不慢抽烟。

    罗娜拿出病危通知书。

    “你看这个,医院下了这个。”

    吴泽眼神微移,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他随意扫了一眼后,从罗娜手里抽来笔,在通知书上签上名字。

    “拿给他们吧。”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

    罗娜愣愣看着手里的纸。

    “你这就签了?”

    “不然呢?”

    罗娜往楼上走,上了两阶台阶停下了,把通知书塞给吴泽。

    “你去给。”

    吴泽哼笑一声,一动不动。

    这笑容让罗娜莫名愤怒。

    “你去给啊!”

    他们为了毫无意义的事争执,熟悉的旋律再一次响起,aerosmith的曲子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苍凉。罗娜情绪激动,一把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你不接是吧!你不接我给你接!”

    电话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刘姐”,罗娜没反应过来这就是保姆。

    吴泽看着罗娜气势汹汹地接通电话,像是要大吵一架,然而没三秒钟的功夫,忽然捂着嘴蹲了下去。

    她一身精气全部化作眼泪离开了身体。

    吴泽凝视她片刻,用最狠的力道揉烂了那张通知书,扔到楼下。他站起身,赤红的眼睛看着罗娜,嗓音像磨砂一样,几欲癫狂。

    “他就是个傻逼,你也是。”

    罗娜抬起头,眼睛带血似地瞪着吴泽。

    “你说什么?”

    吴泽又重复一遍。

    “你再敢说?!”罗娜大骂,声音震得四层楼的声控都亮了。吴泽只看到眼前黑影一晃,然后左脸颊就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罗娜揍人从不含糊。

    “王八蛋……你这个王八蛋!”

    吴泽嘴角一扯,“我也这么觉得,我就是王八蛋了,你能拿我怎样呢?”他希望罗娜能再给他来一拳,可罗娜的力气用光了,感性重新压制了疯狂,她又一次哭了起来。

    吴泽宁可打一架,也不想听女人的哭声。

    所以他走了。

    他没有管接下来开死亡证明,也没有联系殡仪馆,他就像她骂的那样,像个王八蛋一样走了。

    后续的事都是罗娜做的,她回去找保姆,保姆也在哭,好不容易相互安慰止住了眼泪,可一去病房,见到王叔的遗体,又控制不住了。

    这么一个单薄的瘦老头,跟自己不争气的弟子相依为命半辈子,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

    他最后拉她那下,是什么意思呢?

    罗娜忍不住去想。

    那时他已经不能说话了,拉她的那下就像是遗言。

    时间太晚,殡仪馆不能来人了,约定明早过来。罗娜让保姆回去休息,自己坐在之前一直不愿碰的长椅上,整整一夜,为王叔守灵。

    期间段宇成又打来过一次电话。

    罗娜接了。

    段宇成听到她一声“喂”,马上止住自己要说的话,问她:“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