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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好了百般的心理准备,仍是浅浅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木夜灯的右臂放在被中尚看不出什么,但是右脸上,清晰的一条火焰灼伤的鞭痕,皮肉翻卷,极其可怖,仿佛上好的美玉摔出一道裂痕。

    辛晚叹了口气,坐下握住了他微露的左手指尖。木夜灯睁开眼睛,眼神从分散到凝聚,眼睛瞪大,飞快地缩回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侧过身去,才低声道:“小师叔。”

    辛晚道:“嗯,我回来了。还疼吗?”

    木夜灯背对着他摇了摇头,左手和被褥与右脸的伤口相摩擦,疼得弓起了背。三千业火烧伤的伤口带有火毒,不能包扎,只能这样露在外面,又因为火毒无法拔除,始终不能愈合。

    辛晚按了按他的背,将他的左手拉下来,道:“没事的,小师叔看过了,不怕。”

    木夜灯仍是背对着他不肯回头,辛晚将他的身体掰过来,让他躺平,道:“谢门主怎么说?”

    白稚泽并无人擅长医术,因此辛晚有此一问。

    木夜灯摇摇头道:“没……暂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以往没人见过这样大片的三千业火,因此……据说极北雪陵山中有一种寒冰龟,最喜食业火,但是……”

    从未有人到过那里。

    辛晚点点头,放下了此节,温言道:“饿不饿,想吃什么?”

    木夜灯死死握住他的手,低头,泪水不住掉在他的手背。

    第11章 黑帖(3)

    辛晚轻轻伸手揭开被子,看到了他的右手。灼痕宛然,伤口见骨,右手中指、无名指、小指焦黑,如几缕枯藤一般蜷曲。

    治不好了。辛晚心中凉了半截,就算能拔出火毒,除非能遇到回春圣手,大罗金仙,这只手也是废了,再也不可能握剑。

    他心知软语安慰的话师父和几位师兄定然已说过不少,便也不再啰嗦,只道:“你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煮点莲子汤,清热养神,用冰镇一镇好不好?”

    木夜灯巴巴地望着他,似乎并不想他离开,辛晚伸手入怀,微微一怔,笑道:“刚才采的莲子都掉水里了,没事,我重新去采。先让阿篱陪着你吧?”

    木夜灯轻声道:“我不想见他。”

    辛晚摸了摸他的头,多少能明白他的心情,便没再说什么。

    傍晚,秦之然进来的时候,木夜灯正半倚在床上,咽下一口辛晚喂他的绿豆莲子汤。

    秦之然眉毛跳了跳,道:“回来了。”他为人冷淡,话不太多,辛晚知道他这短短三个字里还包含着“回来了怎么没先去拜见师父告诉我们”的意思,便答道:“陆长荧也回来了,我料想大师兄会知道。”

    方砚御下甚严,无论是老灵鳌还是白稚泽弟子,发现异状都会立即向他禀告。秦之然点头,看着木夜灯的眼睛,道:“有没有好一些?”

    木夜灯点头,秦之然轻轻道:“练左手剑,一样的。”

    木夜灯道:“是。”

    辛晚默默无语,只得又舀起一勺莲子汤递到木夜灯唇边。木夜灯张口吃了,秦之然道:“你自己试试用左手吃。阿晚,跟我出来。”

    他素来话少,说出这样长的句子便自带了一种叫人无法拒绝的气势,辛晚将冰凉的碗放在床头,拍了拍木夜灯的肩膀,便跟他走了出去。

    甫一关上门,秦之然什么话也没说便是反手一拳,辛晚闷哼了一声,被打得趔趄了一下,脸颊肿起,咬破了嘴唇。

    他没有分辩一句,只低声道:“对不起。”

    秦之然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知道。”

    辛晚道:“我知道。”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道,“夜灯第一次获得大较魁首后,在天澜书阁看书,说我做的汤好喝,我说,既然喝了我的汤,你要好好照顾阿篱。”

    就是这一句话。

    秦之然素来与他交情不错,如今实在是怒极,虽然内心知道木夜灯的伤并不能只责怪辛晚一人,却依然忍不住迁怒于他,强忍了好一会儿,方稍微平静,道:“师父明知你没什么用,但怕你在蛇群之中会有危险,才让你先走。其他弟子都有师父挡在身前,只有阿篱无依无靠。”

    他没再说下去,辛晚却也知道,大概正因为阿篱孤零零站着,那帮人才会在临走前决定不走空趟,起码取一个人的性命交差。

    辛晚回来后没有立即去封静则处,也没有先去见几位师兄,其实也有这个原因。他非常清楚,他们每个人,即便口中不说,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会是,如果白稚泽非要有一个人被三千业火烧成残废,这个人为什么不是他这个废物?

    为什么不是他?

    秦之然道:“滚。”

    辛晚咽下口中的血腥,道:“我不是夜灯的师父,又明知他性子执拗,还让他答应我这件事,害得他现在这样,是我的错,你打我这拳,我受了。但是其他的,三师兄,我明白你如今的迁怒,但是,那不是我的错,我不会因为这个滚出白稚泽。”

    秦之然两道浓眉紧锁,握着的手上指骨仿佛要将皮肤撑破,许久后才道:“你明知夜灯喜欢你。”

    辛晚呆了呆,还未说话,就听秦之然继续道:“以你的聪明,你会感觉不到?”

    “你明知道,却假装不知,亦不拒绝,利用他。”

    辛晚这才知道秦之然的怒气远远不只是因为木夜灯受伤,只怕是从夜灯整日过来找景篱玩耍,在大较上故意相让便开始了。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在秦之然心中是这样龌龊的一个人。

    这些事情被□□裸叫破,竟然会这样令人难堪。

    他眼前模糊了一下,很快又转清晰,平静地道:“我没有。我知道夜灯可能有那种心思,我没挑破不是因为想要利用他,我只是觉得他还小,对我可能只是一时的依恋,以后会变的。”他苦笑了一下,道:“三师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耻,夜灯从未明示,亦从未向我说过什么,我毕竟是他的长辈,难道我要亲自故意跑过去跟他说,夜灯啊,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不要痴心妄想。”

    秦之然确实从木夜灯输给景篱开始便已经生了一些怒气,木夜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亦是白稚泽第四代弟子中最为优秀的,他自然对他寄予厚望,然而木夜灯却因两次进天澜书阁,莫名其妙喜欢上辛晚,导致修炼进境都有些滞后,他没办法对自己的爱徒说你不要喜欢你小师叔,渐渐地就开始怨怼辛晚为何不明白拒绝夜灯。

    辛晚咳嗽了一声,见他没有说话,笑了笑:“而且我不能滚,我毕竟还有在天澜书阁看大门的用处。你在这陪着夜灯吧,我出去逛一会。”

    他转身走出,在门口揉了揉正剥莲子的景篱的脑袋,解了一只疏木舟,缓缓划离了天澜书阁。

    白稚泽的天空一向是清澈透明的,他在船上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