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这样一说，方治思凝神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头。“亏得她有了这事，既老太太有这个心思，如今有了现成的一对，倒也舍得老太太将心思动在言苇的身上。”

    许氏附和道：“正是这样，不过那寻仙丫头模样倒是万中挑一的，只不过……命格算不得好，能寻个机会留在府里也就是不错的了。老爷前些日子说给咱们女儿看中了两门亲事，如今怎么样了？”

    方治思沉着脸，叹了口气道：“眼下局势不明，倒也不急。我看出了今日的事，朝堂的局势还要再变一变。总归是选一方站队了才好，江南再富庶也比不得京都好。”

    许氏眼中一亮，“老爷打算上京？”

    “哪是这样容易的事情。”方治思脸色更是沉得厉害。

    许氏晓得自己娘家出不上力，这时候也只得道：“我这就让言苇同沈家小姐多走动些。要不……过些日子咱们设个宴什么的，请些官家女眷来？”

    方治思听她想的法子不过就是在后院女眷这些上打转，便生出了几分烦躁，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倒是过不了几日大房就要入嗣了，你这事上你多用心些。”

    许氏一听这事就恨得牙痒，“听说那孩子年纪也大，我就不信大房有那个本事能养得熟！别回头也不过帮人养着的白眼狼罢。”

    方治思斜着眼瞧了她一眼，淡淡责道：“不过一个垂髻小儿掀不起什么。倒是你眼界宽些，被为着这么点事情和大房不对付，要知道现如今就算大房多了点血脉，也不过是老太爷可怜着罢了。老太爷难道还为了这么点就对咱们这一房的生分了不成？”说完，他意味深长的朝着许氏看了一眼。

    许氏立即了然，会心一笑，眉眼也柔了下来。若说她以前倒真是忌惮着大房入嗣的这事情，可自从这次老爷老太爷回来，她就彻底放心了。老太爷离不开那烟膏，自然也就离不开二房了。若不然，当日凭着尤氏查出的那点事情就早已经能掀翻二房了。“老爷放心，这些我都晓得了。到底如今还是我主持着中馈，老太太也不能下地，大房入嗣的事情我自然会多多担待着的，必不会出什么乱子。”

    方治思知道她也是个明白人，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天色已晚，早也已经倦了，就由着许氏伺候宽衣。哪知道这衣裳才退下了一半，外头就有人在急匆匆的敲了几下门，焦声唤道：“老爷！老爷！老爷！”

    “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方治思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扬声问道。

    外头是个年轻小厮的声音，原先就语气不稳听见方治思这威仪的声音更是哆嗦了两下才高声道：“是……是五爷那出了事情！”

    方治思闻言一愣，立即回转过身同许氏对视了一眼，急匆匆的将衣裳又重新穿上了。这才走到门口开了门，细细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那小厮急得满头是汗，许是刚从外头跑过来通传这事情。“老爷，是五爷他在外头被人打断了腿，叫人抬了回来，现如正被抬着去旻楼呢。”

    方治思道：“知道了，我稍后就来。”说完这话立即合上了门，对着身后的许氏道：“那小畜生，老太爷指望着他会试搏个功名，这几日正要温习功课的时候，不知道他跑出去做什么。”

    许氏却是脸上露出喜色，她恨极了尤氏，又之前那四房的事情也侥幸让尤氏同她那儿子逃过了一劫，却没想到今个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心中好不畅快。“这……这是怎么弄的？”

    方治思见她分明是想做出关切的模样来问的，偏偏忍不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遂沉声喝道：“你瞧瞧你，这样不忍着倒像是见到谁都要笑一通似得。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也别过去了，免得叫人瞧见了又要说不是。”

    许氏实在是忍不住，见方治思指摘了出来，也不气恼，索性笑了开来。“那老爷去吧。我只怕到了那真的就要笑出声来。”

    方治思点了下头，又让许氏拿来鹿头衣架上的一件薄披风笼在身上，转身出了去。

    许氏得知了这事情，一人在屋子里头哪里呆得住。她原先以为收拾那贱人总还要等一段时日，却怎么也料想不到临近会试她那儿子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一时倒也是将先前赈灾事情上的失落怨怒打消了许多。

    ——

    再说枕云院。

    寻仙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虽早前就有人回府禀告了这事情，但苏妈妈不放心，领着寻仙和引录二人守在正门口候着。才刚一见到寻仙从哪马车上下来，袖袖头一个就哭了起来，抽抽噎噎说道：“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她平日都是跟着寻仙出入，哪曾想到就今日没跟着出去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正是懊恼悔恨。

    苏妈妈瞪了她一眼。“小姐好端端的，可不许在这哭。”她虽是这样说，可自己声音都仍然带着颤音，眼眶也是红红的，里头还虚者眼泪。

    袖袖点着头，用袖子使劲的抹着自己脸上的泪痕。

    引录到底沉稳，没哭出来，可也脸色比往常白了许多。“小姐先回去洗漱一番吧，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寻仙被她们三人围住，到现在都没插得上一句话，听引录这话立即点了点头。“恩，咱们回去先。”这日子本就热得厉害，又在外头折腾了一日。寻仙在遮岛三年，也不是多在意这事情的人。可这下却仿佛是猛的被提醒了什么，下意识的抬起自己袖子闻了一下，眸中微闪，脸上起了两分红晕。

    引录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寻仙却觉得有些窘迫，催促着道：“先回去。”

    等她沐浴过后，那苏妈妈几人早已经围坐一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寻仙宛若将一身疲乏都洗掉了，正身心舒畅。她见状笑了一笑，如画般的眉眼里清澈澄明，声音娇软道：“沈大人早有防备，真是没有什么大碍。那乱子才刚起的时候，我同沈小姐就立即退到了后头的营帐呆着，一直到乱子被平复了才出来。”

    苏妈妈听外头人说起便心惊胆跳，到现在仍是不能平复心情。“这些人……也真是没良心，怎么好好的赈灾派米就能生出乱子来？”

    寻仙道：“怕是有人借着难民在生事情呢。”

    苏妈妈还要再细问，就见外头忽然传过来一阵嘈杂声。寻仙侧了侧目光朝着半敛着的窗口看了过去，只见十几个人提着灯笼簇拥着一个被抬着的人从院子前头过去。引录眼尖，立即退了出去打探这事情，不过片刻就进来了，回禀道：“小姐，咱们府里又出了事情了。”

    引录吸了口气，细细说道：“小姐可知道刚才被抬过去的是谁？——是五爷。说是……说是在外头被人打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