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也不看楚谣一眼,“今日这事儿,即使我抓他上殿,弹劾他意图行刺我,他也是逃不过的。”
“可您心里清楚,他是真的去救您的。不然您也不会从刀剑和夜行衣上看出端倪。”楚谣从袖中拿出帕子,帮他擦擦额头不断渗出的汗,语气凝重,“而且爹,您抓不到他的把柄,倘若我劝不动您,他会真给自己一剑。”
楚修宁不做反应,微微靠在圈椅上,伤了的左腿被太医固定在一个铁架子上。
楚谣收了帕子,默默道:“您也是知道他对人对己有多狠,毕竟救了您,您也不想逼着他自残,才让小舅舅和他僵着,等着我来,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楚修宁紧紧抿着唇,捏起拳头在桌面砸了一下,神色冷肃:“阿谣,我现在是真后悔将你嫁给他!你当他明知道有危险,还带着你哥的原因?”
楚谣自然知道,是想让哥哥晕血晕过去,她从哥哥身体醒来,恰好能看到他替她爹挡刀子。
这样一来,往后两人再斗,她这心就得偏向寇凛去。
除了被踹伤了的腿,楚修宁气的正是这一点:“算计我就是了,连你也一起算计,满肚子的坏水,往后你还要如何信他?”
楚谣拉了个凳子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许久才开口:“爹,你不觉得他很可怜么?”
“可怜?”楚修宁转头看她一眼,由着她说。
“他看着满肚子坏水,实则很有责任感,他看重我,就会看重我所看重的人,哪怕是他讨厌的人。”
楚谣认真回望她父亲,“咱们一家都受着他的恩惠,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护我们周全。我仰慕他,哥哥感激他,连爹今日也记了些他的恩,不是么?他只需做自己,就可以赢取我们的好感与信任,但他非得靠算计。”
楚修宁心里道:因为贱人永远都是贱人。
楚谣默默道:“那是因为他这一路走来,对旁人的付出,从来也没有得到过回报,甚至还因此屡遭厄运。久而久之,无论他对谁好,也不认为对方会将他放在心上。他只相信自己依靠算计得来的一切,才会令他心里觉得踏实。爹,你说他可怜不可怜。”
楚修宁微微垂眸,没有说话。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
楚谣也沉默了一阵子,心酸道:“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生存方式,一时改不掉,而让他改掉这个习惯,就必须让他养成另一种习惯。让他明白有些感情不需要算计,他也可以得到。他有资格,也配拥有。这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或者说,是我们一家人的问题……”
楚谣没再继续说话,只垂着头。
楚修宁沉思良久,摇摇头,语气放软了些:“这嫁了人的女儿,果真是泼出去的水。”
“才不是。”楚谣知道他让步了,看一眼他的腿,“夫君的确该罚,不过咱们回府去罚吧,太子与公主都来了,咱们别将事情闹大。”
楚修宁沉吟道:“行,你去与他说,我饶过他可以。但给他两条路走。”
楚谣问:“恩?”
楚修宁冷冷道:“第一,我说扒他衣服,必须得扒,回去后,让他赤着上身去跪祠堂,跪到明日早上。”
楚谣额角青筋一跳,祠堂虽有碳火,冻不着,但他那傲脾气,斟茶都不屈膝,让他跪祠堂?“第二呢?”
“这第二,不跪可以。这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赔他的钱财全都归我,这事就算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扣扣会选哪一条?
☆、露面
出了针灸厅, 楚谣去往太医院后院, 或许是谢丛琰提前有吩咐, 负责把守的神机营官兵自觉让出一条路,并没有拦她。
一柄未出鞘的长陌刀撑在地面上, 谢从琰雕塑一般站在院子中。听见动静转过头, 目望楚谣从拱门走进来。
地上的积雪已被清理, 但地面依然很滑,她走的很慢。
谢丛琰迎着她走上前:“姐夫怎么说?”
楚谣指了指针灸厅的方向:“爹喊你过去。”
“我知道了。”谢丛琰点头, 收刀挂在后腰刀带内, 临走前扫一眼杂物房的方向, “寇指挥使, 真当我不知道你躲在哪里?”
楚谣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
谢从琰准备离开时,几番欲言又止, 似乎想解释他这是奉命行事, 他也不想这么冷的天与寇凛在此僵持。
最终也没开口,头也不回的离开后院。
去往针灸厅的路上, 谢从琰被人喊住:“谢将军!”
谢丛琰驻足回头,喊他之人是位翩翩少年公子,瞧着有几分眼熟,仔细想了想, 才想起来是容安公主。
上次押送虞清进宫时, 他与她起了冲突,伤了她的爱猫,还出言恐吓了她两句, 想必是来寻仇的。
谢从琰微微蹙眉,拱手请安:“公主万福。”
容安的确是想报仇,她本是来探望寇凛的,恰好谢丛琰也在,活该他倒霉。平日里她在宫中,能见到他的机会太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而容安想到的办法是,这雪地里滑,她假意摔倒,谢丛琰必定得来扶她,她就趁机指责他无礼轻薄。
吏部尚书是他的姐夫,此时就在屋里,肯定得斥责着他赔礼道歉。
容安眼珠子一转,拿定了主意,朝着谢丛琰走过去:“真是巧啊,谢将军还记得本宫的……”
她嘴上若无其事说这话,心里想着怎样毫无痕迹的假摔,一分心,竟真的不小心脚下一滑,猛的向前一个趔趄,惊叫一声,“啊……!”
眼见就要一头撞进谢丛琰怀里,谢丛琰却微微一个侧身,躲开她几步的距离。
容安瞪大了眼睛,这人果然是个冷血无情的混球!
岂料即将趴在地上之前,胸前却被刀鞘拦住。
是谢丛琰挂在背后的军用陌刀,刀身窄长,十分轻便,但力道很重,撑住了容安整个身体的重量。
容安两条胳膊缠住刀鞘,像是落水之人抱住浮木一般。
谢丛琰远远站着,只伸直手臂提刀挑着她:“公主可还好?”
容安趴在刀鞘上,心口砰砰直跳跳:“还……还不错。”
谢丛琰手臂一抬:“那起来吧。”
随着他使力,容安被刀鞘的力量带着起身。
……
谢丛琰走了有一会儿,楚谣也没见寇凛出来,知道他是嫌丢脸。
楚谣也替他觉得丢脸,心里好笑:“夫君,我可没有小舅舅的好身体,这冰天雪地里,你让我一直站着么?”
“嘎吱……”
寇凛果真从谢丛琰临走时看向的那间杂物房里走了出来。
他还穿着金黄色的飞鱼服,腰部破了个洞,晕染这大片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
若不是已知内情,楚谣怕是得晕过去。
再瞧他面色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