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爱的，在床上说，都是助兴的乐子。
    课堂上讲过，重复是为了强调某种意思，突出某种情感或行为。
    “我爱你”，重复多了。
    偶尔也会让叶雾初陷入某种思维困局，好像他真的……表里如一。
    晨间运动消磨了很多时间。
    完事已到饭点，两人都饿得不行，叫了个闪送，买了一份附近商场的虾煲——控制身材，李纵更倾向吃虾。
    叶雾初还想点一份螺蛳粉，被姑且有一点事业心但没多少的竹马劝退，“假如你希望程姐看到我水肿得跟猪一样的大脸盘子……顺便也把你训一顿，请便。”
    大概跟他乱搞傻了，她一时没分辨出他话语中的逻辑漏洞——水肿不一定跟她有关，程姐打电话问，咬死不承认就是了，只要脸皮厚，就不会挨骂。
    想明白时，闪送到家，叶雾初正嘬着虾煲里的鸡爪，“程姐才不会骂我。”
    李纵慢条斯理地扒着大虾的外壳，“哟，我身边人的情报，都打探得那么清楚呀。”
    她一口吞下软糯的鸡爪，吐出骨头。夹了一筷子套餐附带的凉拌鱼皮，粗糙地嚼了几口，朝着他的方向凑近。
    李纵挑食，凉拌鱼皮，他嫌鱼皮有一股浓郁的腥气，配醋凉拌，变得奇怪。不喜欢吃，所以不吃。
    叶雾初不理解，但不妨碍，偶尔被他惹毛，会把鱼皮嚼碎吞咽，找他接吻，让他“品味”遗留下来的味道。
    这回也一样。
    顺带咬走他剥了一半的虾——大虾上锅烹饪前，过了一道油锅，外皮酥脆。
    模特控制身材，拒绝炸物，饭吃得磨磨蹭蹭。
    “你还真是……”
    他连灌两口无糖可乐，才勉强压住她带来的味道。
    ……又爱又恨。
    是形容叶雾初的词。
    李纵爱她所有灵动的模样，偶尔会恨，知根知底带来的后果——她知悉他的一切弱点，加以利用，无解。
    “真是、谁让你惹我的？”
    她吐舌。
    手机屏亮，甲方发来了消息，看着很长。
    叶雾初点开，白色的消息框占满了一整个屏幕。
    ……确实很长。
    李纵抬眼，看到了备注，“俞意，她啊。”
    “你知道？”
    “那个……《我和你的距离》，我演男叁，她演女……女五还是女六来着？”
    《我和你的距离》。
    年少无知时，李纵被程姐哄着接的网剧。
    美貌，稀缺资源，尤其是在大帅哥稀缺的娱乐圈。程姐当年看好李纵，把他当买股对象哄着——问就是万一跨界成功，一炮而红，他的经纪人作为栽培他的伯乐，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试水阶段，程姐找了个和他本人很贴的角色。职业模特的小奶狗。
    尽管在叶雾初看来，李纵只和“模特”和“狗”沾边。
    现实比理想残酷，李纵糊弄平面还行，糊弄超过叁分钟的立体视频，暴露出他不怎么聪明的缺点——少爷过了叁个月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的日子，台词还背不太会，笨得导演都忍不下去，在显示屏后让他“念数字”，后期找了配音，配音老师还发了一条微博，暗示他口型难对，断句断得奇怪。
    剧小爆了一下，其他同事都不同程度地飞升了一下，也就他“始于颜值”，没有然后
    。
    他本人看得很开，甚至安慰程姐，“上天给我开了美貌和家世的门，再打开其他的窗，那李遂也不用混了。”
    之后，程姐再也没开过让他跨界演戏的口。
    叶雾初受邀追了两集实时更新，受不了自家竹马不动很木，动起来五官乱飞的演技。
    业务能力是大问题。李纵演戏是根木头，还是根只会念数字的木头。
    干模特的活，尚且靠脸吃饭，演起戏来……多看一秒，对观众的眼睛，都是霸凌。
    熟人好开麦，她在他打广告呼吁并不多的粉丝追剧的微博敲下评论——“哥哥还是回去做模特吧，脸之外的部分，都是对观众的慢性凌迟”。
    李纵气得在朋友圈卖了两天惨。
    叶雾初隐隐约约想起“俞意”这个人，临时搜了一下。
    她吃到飞升红利之后，事业运很好，勉强挤进小花的行列。
    俞意最近在D市的影视城拍戏，年初下的定金，约了叶雾初叁天，包来回路费。
    叶雾初偶尔也会和女艺人合作，艺人日常面对的镜头很多。她的工作相对轻松。
    李纵评价道，“还行，把你赶路的时间算上去了。”
    D市在B市附近，算下来，她的拍摄时间很充裕。
    “好难碰到这么闲的工作。”叶雾初啃着一根年糕，“她人真好。”
    “少下结论，娱乐圈的弯弯绕绕很多。”
    李纵停下筷子，仰头喝了一口可乐，“你打算怎么去？”
    “嗯？”
    “影视城跟市区有点距离，高铁可能不太方便。”
    叶雾初想了想，“自驾吧？走高速是两个小时还是叁个小时？”
    他查了查地图，“两小时四十分钟。”
    “那还好。”
    午餐吃得七七八八，李纵仍然低头看着手机。
    叶雾初踢了踢他的小腿，“收拾东西啦，少爷。”
    “不急。”
    此刻，他的洁癖又成了摆设。
    “你记得收，我要检查一下该带的东西。”
    他提醒道，“多带一盒遮瑕。”
    叶雾初：？
    李纵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紫了，记得遮一下。”
    ……
    吻痕由粉变紫，存在感十足。
    叶雾初坐在李纵面前，人形支架，手机举得很稳，开着前置摄像头，照出她愤恨的模样。
    遮瑕抠了厚厚一块，刷墙般糊了一层，堪堪遮住。
    “李纵，我讨厌你。”
    她找起了始作俑者的茬，“你是属狗的吗，哪都咬一口。”
    “没。”他从善如流，“属兔的，爱啃窝边草。”
    她盘腿坐下，把遮瑕放到茶几上，弯腰拿起了拖鞋，准备教他做人。
    “啧、好心提醒，你怎么还暴力威胁？”
    李纵往后挪了挪，“遮不住我也有别的法子，保证别人看不出。”
    拖鞋放下。
    叶雾初颔首，“说。”
    他翻着茶几下的小储物箱，是家里放药的地方，“我记得在这……”
    “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
    “……它最好有用。”
    “有用。”
    李纵翻到“方法”，眼神一亮，把它从药箱的最底下抽出。
    包装露了出来，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颈椎药贴。
    叶雾初：“……”
    “甲方问了，你就说睡觉把脖子扭了。”他预想了接下来的发展，“指不定人家体谅你劳累，让你少加几个小时班。”
    拖鞋飞了过去
    。
    李纵往沙发上一躺，免不了挨了一下打。
    他摇摇头，顶着一脑袋叛逆的发色，乖乖给她拿拖鞋。活得像乐颠颠跑去给主人捡玩具的巨型犬。
    甚至比巨型犬，还要卑微。少爷握着她的裸足，弯腰把拖鞋重新套会她的脚上，“你脾气真是……唔……”
    被踢了一脚。
    “忍着。”
    给她穿完鞋，李纵想。
    叶初初挺体贴，没踢着他的帅脸。
    “药贴也挺好。”
    李纵拆开包装，贴在遮瑕遮挡的位置。
    药贴一盖，乱七八糟的踪迹，都变成浓郁的药味。
    上面有不少气孔，冰冰凉凉。
    “闭嘴。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别啊。”李纵拍拍她的小腿，“不行我送你到影视城，改签从D市飞。反正差不多远。”
    抱枕恶狠狠扔到他身上，“败家子。”
    他抓住抱枕，抱在怀里，笑嘻嘻的，“也还好，从哪飞都是飞。”
    黏了过去，示好地捏了捏他家窝边草的脸，“怎样？”
    “不怎样。”叶雾初推开他的爪子。
    距离产生美。
    和他负距离待了几天，她还算可以的脾气，离谱地变得差劲。
    李纵有很多理由，“你又没去过D市的影视城，万一不认路，迷路了，还不得被那个小明星起诉到死？”
    “放心。”叶雾初回，“律师的人脉我有。”
    他的脸突然凑得很近，手掌一转，握着她的手，紧贴自己的脸颊。
    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指尖，泛起细密的痒。
    “谁啊？”
    李纵偏头，张嘴在她的手心，咬了一口。
    力道不重。
    “美女的事，别管。”
    叶雾初推了推他的脸，无果。
    左手被他攥得更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李纵问起了细节，“哪时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彼此交友圈有重合。叶雾初的大多数朋友，他都能对上脸，她朋友中，创业人颇多，没听说过什么学法律的。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宋雅文、高静……”
    “宋那个是你大学同学，高静是你玩摄影第一个拍的客妹。”
    “……”
    “千……什么琳？”
    “跟你拍过叁次商务的小网红。”
    顿了顿，“你在朋友圈发过。”
    “告诉我。”李纵的视线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咬了一口，“说了就放你走。”
    “……雀雀的朋友，她说她邻居是学法的。”
    他松开她的手，笑容浅浅，“这样。”
    ——没什么她的朋友，是他不知道的。
    “这样你个锤子。”
    在他额头弹了一下，“我、还、在、生、气！”
    “哄——”李纵长了声音，“现在不是在哄吗、送你过去怎么样？还是、你吃饱了想做，霸王硬上弓把我上了也可以。”
    叶雾初察觉到一丝不对——他刚才弄手机的时间长得离谱。也明示了“改签”。
    “没空跟你鬼混。”
    “哦……”李纵的声音有些遗憾。
    话锋一转，平静得像在议论今天的天气，“我改签了。”
    突然砸下一声闷雷。
    她心里“咯噔”一下，动作一滞，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送你过去。”
    他说，“这是一个陈述句，告知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