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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人
    这个任务,本来就不难;就算它额外设置阻碍,它也不难;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会给他提示的人。“查理”的“父母”大概觉得,让据说没上过哨兵学校的中学男孩从游客中找出潜藏的哨兵向导们,很难,所以一开始就疯狂给弗伊布斯提示,比如说,第一天晚上直接带他去了那个小队成员经常光顾的餐厅……
    如果不是这样,弗伊布斯大概还要再多花点时间能确定,哪伙人是来围猎的哨兵和向导,而哪伙人是来度假的热爱户外运动的普通人。
    那个逃兵是真的很难找出来,弗伊布斯完全没有任何头绪。那些哨兵看上去已经确认了逃兵的身份,并没有特别地去接近某个人试探他,更多地是在侦察地况,制订方案。所以,追踪他们的动向并不能让弗伊布斯找到什么线索。但是,他仍旧没有花太长时间,因为一个巧合,他运气好。那天下午,他出于无聊而不是出于任务需要在海滩闲逛,一直走到了海滩游人比较少的地带。那里有个码头,有一排可供出租的船。他和看船的老头搭了一会话。那老头一副当地人常见的打扮和外形,留着胡子,胡子和头发一样花白,皮肤晒成了棕色,满是过度吸收紫外线导致的色素沉积的斑点。老头告诉他,他们在旅游淡季就会出海捕鱼,时常就能看见鲸鱼换气的壮观场景呢!然后老头对弗伊布斯说,心动了就去找你父母带你租船出海吧……并一菇逃ヒ敛妓梗飧瞿昙退淙徊恍〉膊还淮蟛灰肟改甘酉吣敲丛丁�
    弗伊布斯离开他的视线后,发现一直没有干涉他行动的“爸爸”找过来。虽然年长的哨兵尽可能不在表情上显示出任何蛛丝马迹,但他找过来的行为本身就引起了弗伊布斯的怀疑。年轻的哨兵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就反应过来:
    那个看起来已经在这里定居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头,就是那个S级逃兵。
    至此,他的任务阶段性完成。
    *
    “查理,真的不出去玩了吗?”
    “是的,爸爸。”
    “那我和你妈妈可丢下你出去咯。”
    “祝你们玩得开心。”
    “哈哈,谢谢,查理。”
    脚步声远去。房门打开,房门关上。
    风从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帘中吹拂进来,一同进来的除了空气,还有声音。游客。交谈声,笑声。许许多多的人。拖鞋踩在石子地面上。小孩子。风吹过棕榈树叶。有人打开遮阳伞。
    一个哨兵和一个向导。“查理”的“妈妈”问“爸爸”:“他真的不出来?就算不是为了……出来玩也不错啊。”
    “爸爸”笑起来,回答说:“别管他啦,亲爱的。”
    仔细辨别更远处的声音。那伙哨兵中有两个女哨兵,其中一个喜欢在这附近走动,她的脚步声最好辨认……啊,找到了!她和她们队的一个女向导住在一起,那个女向导一定在附近……在哪?……好多声音,好多人的声音,目标太多了,不知道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哪里……
    如果有一个向导帮他锁定……
    可是这里没有能够帮他的向导……黛安娜……黛安娜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黛安娜不在这里。
    弗伊布斯坐起来。黛安娜不在这里。他告诉自己。接受这个现实,不要总是想着如果黛安娜在这里就更好了。他去把窗帘拉上,拉紧,不露一点光。接着,他放出了他的水母。
    他的能力是可以做到的,不需要黛安娜也可以。他能听到那么远的声音,他可以处理那么多声源的信息。不需要一个给他指明方向的向导,他也可以把他想找出来的人一一锁定,只要他们制造的声音能够被他听见。他一定可以做到!
    他回去,躺在床上,放出他的水母协助自己。
    *
    我们肯定都遇到过这种情况,你打开了手机,本来是为了干正事,查你当前的任务需要的一些资料,结果有个热点资讯推送进来,你的注意力完全被它吸引住了,忘记了自己打开手机是要查的资料,开始用手机去搜索系列你完全不需要知道的无关消息。简单来说,弗伊布斯就是这样。
    男孩在这个套间里走来走去,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工具——衣架。他回到卧室,他的水母悬在那里,一根丝线状的触手伸出来,指示着它刚刚意外发现的那个目标的位置。年轻的哨兵趴在床上。拉上窗帘后房间变得昏暗,但是对于一个哨兵来说,光线足够了,更何况他还放出了他的精神体辅助他侦察。他能够清楚地看到掉在床和墙的夹缝中的那个手机。衣架很合适,他先用它把手机捅到地上,然后再趴到地上用它把手机勾出来。到手了!这部手机!这部货真价实的手机!
    法律与道德课明确说过这种情况,富于美德的做法是把它交还给失主。嘿,谁知道失主在哪?弗伊布斯试图开机,但是,啊,没电了。不过充电口和“查理妈妈”的手机是同款……充上电了!没有坏!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这部手机。他刚刚违反了不止一条道德准则。他随便翻了别人的抽屉,未经允许拿了别人的充电线和充电器。不过这不会有什么后果,因为他用完会把向导的东西原样放回去,她不会发现。至于打开这部手机,更不会有什么后果了。他做过很多考验他道德水准的情景测试,所以他能辨认出,这不是一个测试。这手机是之前某位住在这套间的粗心大意的房客掉进夹缝的——太蠢了!弗伊布斯自己可从来不会这么蠢,丢失任何物品。电充得差不多了,可以开机了。有密码。不过弗伊布斯看看手机按键上被磨损最多的几个数字……
    他试了一次就猜对了。他就说,这个手机的主人很蠢。
    怀着得意,怀着愉悦,年轻的哨兵开始翻看这部手机里的内容。所以,这是另一件违反道德规则的事,未经允许翻别人的手机。同时这还违反了法律,侵犯别人隐私权。哇,这好像是个中学生的手机,有他的生活照。校园,运动会,生日聚餐。拍别人,自拍,合照。
    好无聊,少年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这么点评。这些年纪比他还要大一点的中学生脸上都是千篇一律的傻笑的表情,让他想起黛安娜和人打招呼时的模样。
    他退出相册,开始翻短信。和父母的聊天,非常无聊。吃什么,几点回家,询问为什么没接电话,催促回电话。和同学的聊天……倒不是无聊……弗伊布斯发现他读不懂。为什么他们要在短信结尾打一串“X”?这些缩写是什么意思?“;D”意味着什么……哦,这个他好像懂了……那“XD”又是什么意思呢,里面的“X”和那些在结尾打上的莫名其妙的“X”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年轻的哨兵和他的水母一起迷惑着退出了信箱。接下来他翻看的是,视频。
    他把手机静音,然后把视频一个个点开。无聊的划艇比赛。无聊的运动会。无聊的啦啦队表演。无聊……无聊……这个手机的原主人就没想过用手机存点有趣的东西吗?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弗伊布斯打开下一个视频。这个视频起初是一片黑色,接着是混乱的色块,好像镜头一直在摇摆,接着,镜头终于相对来说稳定一些了,录视频的人不乱动了。可是……这什么?
    他看到一个女生跪在一个男生腿前,把那人的生殖器掏出来,接着把那东西含在了嘴里。
    弗伊布斯非常震惊。
    这个女生,虽然画质模糊,但凭她侧脸的轮廓,深棕色的头发和双马尾的发型,弗伊布斯判断,她是在之前的照片和视频里出现过的女生,手机主人的同学,啦啦队成员。那个啦啦队视频里,她跳得不算很好,站在画面最边缘。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弗伊布斯一直以为这种行为是一种严重的虐待和凌辱,反正他读过的文字资料基本都是这个意思。而他亲眼见过的情形进一步巩固了他的这种认知——在岸边抗刑讯训练时,弗伊布斯看到,审讯官往她的腰上绑了一根男性生殖器模型,让受训的哨兵舔这根模型。虽然这看起来比被电击生殖器好受多了,但是被要求这么做的哨兵还是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特别是当时已经情绪崩溃的二十叁号),好像那个模型是带电的。弗伊布斯知道它不带电,不带电还能让那些哨兵那么痛苦,可见这样确实是严重的虐待和凌辱行为。所以……他们在凌辱她?为什么?他一直以为普通世界里的青少年的生活不存在这种程度的负面刺激事件……
    那个女生似乎发现了有人在拍她,猛然吐出了男生的生殖器,并且说了些什么。从口型判断应该是在说,停下,别拍。镜头开始晃动,但是进度条离结束还有点距离呢。录像的人没有停下,继续拍着。然后,镜头不晃了,弗伊布斯看见那个男生弯下腰和那个女生接吻,接着两人分开,他拍拍她的脸,她仰望着他,一秒,两秒。她侧过头又看了一眼镜头。她知道还在拍,可是她没有继续说停下,别拍。她收回视线,再度张开嘴。
    水母迷惑地鼓动了一下伞部。年轻的哨兵选择把进度倒回去,重新再看一遍这段,并且这次他打开了一点声音。首先播放出来的是笑声,镜头边的人的笑声,不止有一个人,有男有女。吮吸声。吮吸声终止。她看过来。“停下!不要拍我……”笑声。笑声中镜头在晃动,原来晃动是因为拿手机的人在大笑。镜头旁的女声说没关系,他们不会传给别人看的。另一个男生(离手机比较远,因此声音比较小)说:“别管他们,宝贝。”
    那男生弯下腰。接吻的声音。
    一吻结束,那男生拍拍那女生的脸,对她说:“你说你什么都会为我做,是真的吗?”
    “是……”
    “那就证明给我看。继续舔。”
    弗伊布斯看着相同的画面,比起第一次,他理解了更多——他理解了影像里的人的情感。
    她痴迷地仰望着他。一秒,两秒。可她还是有点恐惧,有点顾虑,侧过头来又看向镜头。可是她痴迷的对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点不耐烦:“你到底想不想做了?”
    于是她收回视线,再度张开嘴,渴切地,自愿地,仿佛这是什么荣幸。镜头旁的人发出嗤笑,吹起口哨。那女生没有为这些声音停下她的吮吸。她把这根勃起的生殖器含进嘴里又吐出去,反复重复,偶尔抬起头来仰望那个男生。弗伊布斯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出痛苦或受辱,只有那种始终如一的痴迷。弗伊布斯快进掉这些单调的画面和声音。进度条快到尾声的时候,那个男生让那个女生站起来,掀起她的T恤,让她咬住,好让他更方便地捏她的乳房。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她对他笑了,接着开口,声音微微发颤,似乎是紧张,似乎又是按捺不住的激动:“让他们别拍了,不然我不脱。”
    于是那男生转过头来说:“比尔,别拍了。”
    被扫兴的嘘声。视频结束。
    弗伊布斯盘着腿,撑着下巴,盯着这部手机。他做过的最复杂的情境反应题目也比这个视频里的情境单纯,这视频里的人和他们的行为真是复杂。那女生表达了她的意愿,但手机的主人违背了她的意愿;那男生试图操纵她,对她施压,她接受了这种操纵,没有反抗;但是最后,她又反过来操纵那男生,对他施压,通过这种方式,她实现了她的意图——他让他停止了拍摄。但是,为什么她不更进一步,让他叫比尔删掉视频呢?显然她并不想要这段视频被拍下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的这种意愿能被承认吗?弗伊布斯的意思是,法官。如果这件事拿到法庭上,法官是基于她表达了不要拍而认为比尔的拍摄侵犯了她的隐私权,还是基于她中途表示了她的顺从,并且也没有要求删视频,而认为比尔没有侵犯她的隐私权呢?
    弗伊布斯最终想出来的是,不管比尔的行为是不是算违法,他,弗伊布斯,打开这部手机,看这个视频的行为,确实是违法了,侵犯了这个不知名的女生的隐私权。
    弗伊布斯把手机关机,清理掉指纹,把一切放归原处——衣架,向导的充电器和数据线,以及这部手机(他把它塞回了床缝里)。好了,不被发现就是通过测试,他不会为他的违法行为受罚。弗伊布斯安心地躺下来,打算继续探索自己感官能力的极限——手机震了一下。
    是他自己的手机,只能和内置通讯录上的号码联系。会是谁呢?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失望地发现,是“查理爸爸”。哨兵不能直接联系到弗伊布斯的手机号,但他可以把信息发给一个中转号码,然后这个列在内置通讯录上的中转号码把信息再发给公海的小哨兵。
    浏览完短信,弗伊布斯的失望又变成惊喜。短信大意是说,那个逃兵发现了哨塔派过来围猎的哨兵们,逃兵紧急开始出逃,哨兵们匆忙开始围追堵截。
    围猎提前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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