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终于等到病房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严新远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疲态。
梁教练直接开门见山。
“陈主任,老严的病情究竟进展如何了?”
陈主任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叹气。
“拖延的时间太久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右肺部,就连肝肾也有转移灶,实在是……”
他就差说出“回天乏术”四个字了。
梁教练心都凉了半截,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那……就没别的什么办法了吗?”
陈主任斟酌片刻,还是告诉了他们。
“有,立马手术,切除病变的部位,但是也不排除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了。”
严新远倒是比他平静的多,接了话头。
“就算下的了手术台,一个肺部不完整的人,整日里只能躺在床上,依靠呼吸机苟延残喘,别说是执教了,就连下地走两步都困难。”
陈主任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梁教练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急道。
“那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等死吧!”
“我建议你还是先化疗,延缓病情吧。”陈主任也叹了口气道。
严新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化疗的话,我还能活多久?”
“看病情进展情况,多则半年,少则三两个月。”
***
这是距离上次和谢拾安在楼下起了一点争执后,乔语初第一次回家过夜,她这些天一直都在医院陪着妈妈,偶尔回来拿点洗漱用品就走。
她坐在床上,看着手里的这张申请表,捂住了唇,肩膀无声地颤抖着。
金顺崎知道她为难,把人揽进了怀里。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已经决定了的事,就不要后悔,往前看吧。”
乔语初放下了那张纸,吸了吸鼻子。
“这段时间我仿佛在做梦一般,被生活推搡着往前走,不可能再回头了,我只是……只是很舍不得她们……还有……严教练。”
金顺崎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宽慰她。
“有机会我们还是可以回来看看的。”
乔语初不想让他担心,面上强撑起了一丝笑意。
“嗯,我们收拾东西吧,明天搬家公司就要来了。”
“好。”
金顺崎起身去客厅收拾东西了,乔语初在卧室里整理衣柜,从里面翻出了好多条滨海省队的文化衫,她又难免红了眼眶,扔到了不要的那一堆里。
墙上贴着很多奖状,有打比赛的,有三好学生的,乔语初一一撕了下来扔在地上。
书桌上摆着一些奖杯,拉开抽屉里面放了很多荣誉证书和奖牌,那全部都是她的青春。
她终究是舍不得就这么扔在地上,拿了个纸箱,一一装了进去。
她和金顺崎此次前去北京,除了要去面签之外,最主要的还是给妈妈看病,其次他也要回去医院办理离职手续。
等一切手续就绪,签证下来,他们就会一起带着妈妈飞往美国开启新生活。
因此她没法带太多行李。
乔语初唯一装进行李箱的,只有一张合影。
那是在全国大赛期间,她生日的时候拍的。
照片上的少年们脸上抹着蛋糕,亲密地揽在一起,笑容璀璨,每一个人都在,每一个人。
谢拾安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整夜,从天黑到天亮,窗外的雨声就没停过,从隔壁大清早就传来的叮叮咚咚的声音倒是消停了。
她知道,乔语初搬完家了。
又过了一会儿,隔壁房门打开了。
金顺崎拎着行李箱先下了楼。
乔语初放下手里的纸箱,把那张银行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拾安,我走了,谢谢你,这钱还给你,我不能要,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以后……多保重。”
谢拾安仰头靠在沙发沿上,咬着嘴唇,默默泪流满面,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还是忍不住跌跌撞撞爬了起来,夺门而出。
她想再尝试一次,最后一次。
乔语初眼里含着泪,把纸箱扔进了垃圾箱里,正欲转身离去的时候,谢拾安冲进了雨幕里。
“乔语初!”
大雨冲刷着她的面容,雨水混杂着泪水流淌在脸上,她的声音也支离破碎。
乔语初心里一紧,脚步一顿,咬着牙没回头。
谢拾安哽咽着。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要一起拿很多很多个冠军的吗?你不是说你从来不会骗我的吗?”
“为什么……要半途而废啊?”
乔语初听着她的哭声,只是背对着她,和金顺崎站在一起,没有回头。
谢拾安看着她的背影,是那么决绝,看着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是那么刺眼。
她整个人浑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被抽干,她不自觉地往后退着,已经退到了绿化带外,身后不远处就是小区里的景观池塘。
“你退役……是因为我吗?因为我那天晚上的那些话,让你觉得困扰了吗?”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个队伍里吗?”
“乔语初,你说话啊!”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脚已经踩在了池塘边缘。
“如果不是……你……你回头看我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