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带着买洗衣液赠送的红围裙从厨房探出头:“回来了?冷吗?”
唐忍胸口猛地收缩,脱鞋的动作放缓,本还留有冷风余温的身体瞬间被热流席卷。
他抬头注视着撸起袖子手指挂着水的老板,摇摇头:“不冷。”见黎澈左手臂上的纱布换成了简单的伤口贴,他问:“换药了?”
“嗯,换了,周末就能去拆线了。”
唐忍走近将橘子放到一边,随手抽出一张纸轻手攥上黎澈的左手腕,垂着眸没看他,“当心沾水。”
黎澈一愣,低声说:“谢谢。”他看着手腕上有些泛红的大手,笑道:“不冷手怎么这么凉?”
唐忍抿抿嘴,捏着湿透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转移话题:“这么晚做饭?”他刚下班,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小朋友过生日嘛,庆祝一下。”黎澈冲着书桌抬抬下巴:“有一个小礼物。”
唐忍意外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漆黑简约的纸袋子,书本大小四四方方。
说完,黎澈便回到厨房把差不多做好的鱼端上桌,现在确实有些晚,他只做了三个菜,衬托一下礼物意思意思,毕竟看本人,似乎也根本不记得今天是十五号。
唐忍确实不记得,好多年不过生日,十五号这一天对他而言已经失去单独记忆的价值和意义,这还是时隔十年第一次有人为他庆祝生日。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纸袋里的方形盒子,是一根低调精致的黑色钢笔,边上附赠一瓶设计感十足的墨水。钢笔的笔身上只刻着金色的品牌logo,其余地方皆是毫无杂质的黑。
盒子中还铺着一张小卡片:“生日快乐。”
黎澈的字和本人简直天差地别,他的气质向来是从容随性,某些场合又会克制有度分寸得当,可他的字,唐忍竟是能看出些凶气,虽然横平竖直,但提勾和拐角却尖锐锋利,短短四个字不看内容还以为是宣战来的,气势又莽又硬,透着不可忽视的嚣张。
好看,比他的那手狂草好看太多。
唐忍珍重地摩挲着卡片,笑了笑。
他走到厨房,看着正在炒菜的黎澈,磁沉的声音穿透炉灶的噪声:“谢谢。”
黎澈偏头看他一眼,“不客气。”
唐忍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口,看着黎澈劲硕的手臂操控着菜铲,时不时熟练地颠颠勺,他两步走上前握住锅把,黎澈疑惑地看向他,唐忍皱眉严肃地说:“手还没好,别用力,我来吧。”
黎老板没敢笑得太张扬,欣然放手,靠在一边的灶台前抱怀看着他扒拉着菜,说:“没想到送什么合适,就买了根钢笔,总觉得送你练习册不太讲究。”
他真就考虑过去买一套最新出版的练习册,这人每天晚上都要坐在桌子前刷题刷到半夜,看起来题海是唯一能够对上他口味的刚需,但黎澈怎么琢磨都觉得别扭。
唐忍轻笑:“钢笔挺好的,我很喜欢。”
黎老板被他笑得心头乱了节奏,单指摸了摸下颌骨。
小朋友最近似乎笑得挺频繁。
“喜欢就好。”
唐忍看看他,伸手直接将人扣在怀窝里,两人距离极近,黎澈当场愣了神,唐忍似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近,神色空白一瞬,随即闪躲开目光,从旁抽出一个盘子,低声说:“拿个盘子。”
黎澈偏头看向一边清了清嗓,又看看唐忍染上色的耳垂,无声地扬起嘴角。
幸好是年纪大了脸皮厚,不然这要是红起来,多少都有点丢人。
最后一道菜做好,两人坐到桌前,唐忍看着两盘子鱼,胸口的热直达喉咙,熏得他腮侧有些泛酸。
十年了,没想到还会有人在这个日子里给他做鱼吃。
黎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海里的河里的都尝尝看。”
他上午在单位不务正业,看了半小时的吃鱼一百法,下午一下班就去买了条桂鱼和一块优质的银鳕鱼,一百种做法缕着试一试,今天先做两个。
唐忍捏着筷子,咬牙抑制住那阵酸意,郑重地说:“谢谢。”
黎澈看着他的神色,生生忍住摸头的冲动,真挚地回应:“生日快乐。”
寿星弯唇笑笑:“嗯,生日快乐。”
“吃吧。”黎澈等着他夹走第一块鱼肉,也尝了尝自己的手艺。
还行,没有翻车,还算过得去。
“受伤不能吃海鱼。”唐忍直直盯着唐忍刚提到唇边的煎鳕鱼,补充说明:“鳕鱼是海鱼。”
他知道鳕鱼是海鱼。黎澈无奈地放下鱼肉,纵容地轻笑:“你也太严格了。”
“四肢上的伤口恢复得慢。”唐忍充耳不闻,非常有原则。
“那还有什么不能吃的?我午饭的时候也注意一下。”黎澈一副认真询问的模样老老实实吃着松鼠鱼。
“辣椒不能吃,海鲜葱姜蒜也不行。”唐忍单纯地给他罗列出一串清单,又说:“其实也不应该洗澡。”但老板卫生习惯良好,几乎每天洗一次,他没找到合适的当口制止,不过医生换药时没说什么那应该问题不大。
“你怎么这么清楚?”黎老板发自真心地提问,唐忍也不过脑地回答:“查的。”
唐忍:“……”
他夹鱼的手顿了顿,看看老板笑眯眯的神色,拒绝再多说一句话。
深夜,唐忍拿着新钢笔描了三页字帖,每一笔都认真仔细,钢笔手感极好,他那个十块钱赠四个换胆的塑料笔与这根几乎没有任何可比性。写完最后一页,他翻翻这个完本的字帖,在一旁不按照描痕自己写下两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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