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折腾了这几十分钟,反倒让他们的关系缓和了许多,陆安迪问:你怎么这么有经验?
安以哲回答:以前见过犯癫痫的小孩。而且,不止一个。
陆安迪没有再问。
重新上了车,陆安迪说:送我回工作室吧,我要取车。
因为,明天她也要带自己的母亲来这里检查。
回到文创产业园那边,天色已经晦暗,下车前,安以哲说,你先等一下。
陆安迪有些莫名其妙,下车的时候,才知道为什么,他绕过来替她打开车门,车门外面有一道坎,他伸出手臂,让她扶着下来。
谢谢。
无论什么关系,只要有需要谢的时候,她都会说谢谢。
陆安迪没有马上取车,而是开门进了工作室。
这时陆春梅打来电话:淡淡,你还没有回来吗?我做好饭了。
噢,我忘了跟您说!我今天要加班,妈,你先吃吧,我晚一些回去。陆安迪说,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约了医生去做检查。
淡淡要不就不检查了吧,我没什么事的,去医院也麻烦,你工作紧,又要陪我一天。
这怎么行,医生说要去一次。陆安迪打开灯,有什么麻烦?我这不是加班吗,明天就有空了,妈,你先吃饭吧,早点睡,明天要早起抽血。
陆安迪挂了电话,把剩下的工作处理完,已经到了夜里,最后看了张小果做的几张效果图,在邮件写上批语,让他明天稍作调整。自从开了工作室后,她就再也没有在业务文件上放过那种令人惊叹的手绘图了她不想让人看到。
关闭所有工作窗口后,她放缓呼吸,静静坐了半刻,才打开一个网站。
虽然已经访问过无数次,但她从来没有把网址存在书签,而是每次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进去:
<a href="http://" target="_blank"></a>
登陆账号:Lindan
她点开几个网页仔细浏览,内容都是建在北欧顶峰上的梦幻城堡雪莲的工程进展情况,比任何媒体报道都详细,上面永远挂着她亲手签名的手绘图,而且每一次更新都附有照片,其中包括一张建筑师本人或在事务所、或在施工现场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依然那么冷峻、俊美,仿佛远离尘世的王子。
但偶尔对着镜头时,眼里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深邃与温柔。
仿佛穿透时空,于无声寂静处注视她。
仿佛在说,安迪,你在哪里?
安迪,我爱你。
空气中弥漫着温柔与凄伤的味道。
陆安迪还记得,他第一次亮相在苏黎世的媒体发布会上,用那种优雅、冷静却感性的声音说,「雪莲」项目得以顺利诞生,要感谢一个对我至关重要的人,我生命中的最重要之人。你们可以看到她亲手画下的许多启发了我的思考与灵感的手绘图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雪莲」。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但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与她一起站在格利特峰上,见证这座奇迹般的建筑绽放在北欧顶峰的冰雪上。
旁边一身藏青色西装,气质如梧桐修竹的穆棱补充:我的目标与使命,就是帮助我最重要的两位朋友,达成他们彼此的心愿。
这三年来的每一天,她都在留意着他,须叟不忘。
家里也有笔记本电脑,但她不能在家里看,因为上次陆春梅发病送去医院,就是因为看到了这张照片。
所以她只能在这样寂静的夜,在一个人的工作室里看。
默念他的名字。
于无声中,泪流满面。
四周寂静,窗外竹影斑斓,这一刻,谁也不会知道她的心事。
心中那块巨大而空洞的缺口,仿佛暂时被这一刻的泪水填满,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痛苦与存在。
她曾经流不出眼泪,所以去了咨询室,但即使在咨询室里,她也不能这么畅快地流泪。
所以这一刻,她完全放纵自己。
甚至想就这样坐在座椅上,带着清晰的痛苦与思念沉沉睡去。
这样明天醒来的时候,她才能鼓起勇气,又再次重新开始。
恍恍惚惚,她好像真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是被桌上不屈不挠的手机铃声震醒。
怎么一直没有接电话?
带着霸道与强势的声音,但他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来。
她抚了抚脸,有什么事吗?
一开口,才发觉自己那么重的鼻音。
你哭了? 那边似是十分惊诧,沉默了许久,再开口,竟有些小心,因为今天我吓到你了?
陆安迪不想与他说话:我挂了。
等等!
陆安迪握着电话,停了一下。
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样吓你了。那边叹了一口气,就算我真的想抱你,也不会,你可以安心了。
陆安迪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
我明天有事回上海,过两天再见面。安以哲想不到什么好词,还是绅士的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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