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曾对他说过,秦观月是会害人性命的妖魅,不得亲近。
丞相既然都知道,又为何会受她的蛊惑。
贺风知道其中缘由经过,此时抬眼再看向顾珩孤独的背影,心中生出无限的凄凉。
丞相像是一株秋草,在秦观月的一夜霜降下,彻底颓败。
这几日,贺风一直陪着顾珩,在宫外的一处别观居住,连燕帝的事,他都未曾料理。
起初顾珩是想给秦观月一些机会,但等着等着,便觉得一切都是虚妄。
顾珩的靴倾轧过地上的积雪,每一步走得扎实沉稳,他清楚,此时要做的,是成就大业,待万事清明后,秦观月作为其中的一环,终会再见的。
他似乎只能这样劝慰自己。
因连日未曾进宫,燕帝身侧形势也未关照,在进清平观时,顾珩属意贺风前去了解一二,好做打算。
长雪落满肩,顾珩近乎麻木地迈入黑沉的暗道,仅凭甬道四周微弱的火光,向前探进。
走到暗道尽头,顾珩推开那扇门,门后透露出些微的豆光。
浮云居内,一名被黑布罩身的男子,跪在地上,背向顾珩。
他一步步走到男子身边停下。
浮云居内的暖炉烧着炭火,环室的温热逐渐消弭了顾珩肩头的落雪,使其氤化成水汽,打湿了顾珩的肩头。
顾珩垂眸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男人,他似乎有种临危不惧的气态,纵然沦为了他人的阶下囚,却依旧不肯低头。
顾珩摘下了套在他脸上的黑布,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喉间发出一声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良久,冰冷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魏恪,是你。
第64章
魏恪眼前的黑布骤然被揭开,顾珩的声音也相偕而来。
魏恪仿佛已猜到今日的结局,并未有丝毫震动。
是我。
他双手被绑于身后紧紧箍住,但却未有分毫挣扎的意图,他虽然是个阉人,亦想保留最后的体面。
顾珩并不急于对他施加暴行,一个阉人,确实不值得。
顾珩将远处的太师椅挪到正中央,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极为刺耳的尖锐声,引得顾珩皱了皱眉头。
没有什么想同本相说的?
顾珩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恪,犹如在看砧上鱼肉,生不出一丝怜悯。
没有,丞相。魏恪将头沉沉低下。
你尊我一声丞相,我也不想要了你的性命。实则,你的命对我来说,也是无关紧要。
顾珩的恣意放纵远超魏恪的想象,虽墨隐未曾同他讲过任何事情,但自俪贵妃因病被囚后,宫中便盛传一种说辞顾珩臣夺君妻。
丞相想听什么?
她在哪儿?顾珩指尖摩挲着圆润的椅把。
奴没听懂,丞相在问谁。魏恪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这句话来,顾珩在朝这几天,虽修文教,但内里却行典狱。
魏恪知道自己是去了根的废人,若沦到顾珩手中,未必能捱过刑狱的第一关。
她如今的身份,不是你们能遮盖的起的。你们所经的东四坊,我已遣人挨家挨户搜查了,想是明日晌午就有结果了。
顾珩起身踱到魏恪身侧,将眼风放向别处:来问你,不过是想省些不必要的麻烦。
魏恪沉默不语。
很好,墨隐没有看错你。顾珩发出一声轻笑,但这句话却不出所料的引起了魏恪的悸动。
魏恪开始挣扎,抬眼望向顾珩:墨隐?墨隐于此事无干,你把墨隐怎么了?
顾珩向门外抬了抬声量:来人,将她拖进来。
高门开启,两名乌衣打扮的暗卫将已被束缚住的墨隐拖入殿中。
墨隐口中塞了布条,无法言语,见魏恪也跪于正中,一时呜咽起来。
下去吧。
顾珩令下,墨隐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魏恪见状,顿时红了眼眶,但囿于被束着手脚,只能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边叩边啜泣道:丞相饶命,此事皆为奴一人所为,与墨隐确无干系啊,求丞相饶过她,奴愿以死抵罪。
本相还以为你会咒骂于我,是我看错了。顾珩拽起魏恪的束发,冰冷的眼对上他的双目。
片刻后,又狠决地甩开。
本相说了,你的性命无干紧要。
一旁的墨隐此时发出阵阵呜嚎,意欲宣泄些什么,顾珩上前扯了她口中的布条:方才她的话你也听见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顾珩,你这个卑鄙小人,欺君奸墨隐一席话还未说完,顾珩便将布条重新塞回了她的口中。
顾珩折身站到这二人面前,充耳不闻魏恪对他的乞求。
一个阉人与奴仆的情谊竟如此笃真,他们连切肤之亲都未曾有过。
而秦观月对他呢?她只是将肌肤之亲当作利用他的工具,毫无半点真情诚实可言。
即便他们有过多次缱绻,但那些温情不过是镜花水月,顾珩品到讽刺的意味,怨毒的愤怒在心中阴冷生长。
顾珩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描金镶玉,金属阳,玉属阴,阴阳相调,却在顾珩的把玩下生出不该有的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