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后挪蹭退了退,惊魂未定地问道:你是谁?
小姑娘直起了身子,笑嘻嘻地回答秦观月:我叫魏如玉。
细问之下才知,小姑娘是魏钟的女儿,先前一直被留在学堂,这几日得了假才回到家中。
秦观月心中戚戚,无暇与她玩闹,于是又恹恹地躺回榻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你有什么事吗?
魏如玉见秦观月爱答不理的模样,倒也不恼,依旧端着讨人喜欢的笑,牵过被衾的一角放在手中把玩。
外面有一位哥哥来找你了,阿娘让我来同你说一声。
秦观月陡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地扶上小女孩的肩膀:你看见他了?他长什么模样?
秦观月紧紧盯着小女孩的双眼,她期待听见陆起戎的消息,却又害怕听到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
万一来的人不是陆起戎,而是顾珩呢
魏如玉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松开了手:我没见到,他在前厅,我可以领你去。
这几日一直等不到陆起戎的消息,她原本满腔的热情已被渐渐浇灭。
或许陆起戎早已另寻佳人,将她忘之脑后。她怨毒地恨起他的不忠与背叛,或许天下男人全是一个模样,得到了便不再珍视。
即便深谙这个道理,她还是不可免地为他流了好几次眼泪。
甚至到最后,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开始自暴自弃地谋算起来。若是陆起戎真的坐视不理,不来找她,比起被顾珩抓回去折磨,她还不如主动回到秦国公府。
哪怕是为奴为婢都好,至少能与娘亲相聚。
可到今日从魏如玉口中听到这一点消息,似乎在心中沉寂的灰烬又燃起了一点火光。
秦观月双腿发软,下榻时需要扶着魏如玉的胳膊,才勉强能够行走。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简单梳洗了一番,便由魏如玉搀着来到了前厅。
这一路上,秦观月心中忐忑不已,手心沁满了冷汗。
明明只是一道长廊,却好像是她这辈子,走过最长的一条路。
在漫长的挪步之后,她终于来到了前厅的门前,近乡情怯一般,真到了这个时刻,她却迟迟不敢推开那扇门。
魏如玉站在她的身边,抬起头问她:姐姐,我就送你到这了,你快些进去吧。
你秦观月张口想说些什么将她留下,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半晌,她摇了摇头,多谢了。
这一道门之后站着的是谁,将与她之后的命数息息相关,紧紧牵连。
魏如玉得了秦观月的应允,一路小跑着走了,只留下秦观月一人站在门外。
寒风吹卷起她的衣衫,往日合身的衣裳,如今在她身上已有些宽阔松垮。
寂静的光景里,她听见门内倏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脚步声渐渐逼近,唰地一声,那道门从内被人推开。
秦观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面露无措惊惶的神色。
月娘。
听见那一道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秦观月颤颤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
陆起戎站在门后,身影被隐在阴翳里,许久未见,他似乎消瘦憔悴了许多,往日爽朗的少年气消减而去,眼中满是疲惫,连骨相也变得清晰。
两名同样憔悴的人相视而望,秦观月只觉得喉头干涩不已,她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滚烫的热泪抢先盈满了眼眶。
下一瞬,她就被陆起戎伸出的双臂紧紧箍在怀中,他像是面对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不敢置信,而又情难自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秦观月颤颤伸出手,也慢慢地回抱着他。
陆起戎像是害怕一松手她又会消失一样,紧紧地抱着她,有力的心跳一次次地撞响在她的耳边。
陆起戎已经许多年没有落过一滴泪,但在此时,他只觉得眼眶酸涩。
良久,他哽咽开口:月娘,让你受苦了
这一句话,轻易地击碎了秦观月最后的坚强。
她想起这些年不公的悲绝命运,想起为了不再受人白眼而付出的所有,想起每日小心逢迎的卑微与狼狈。
一时间,所有的怨念与委屈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将她倾覆在其中。
秦观月攥紧了陆起戎背后的衣襟,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嚎啕痛哭,任凭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王爷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
从宫外长街到宫中禁门,顾珩屏退车夫,而是选择徒步回宫。
他很想重温脚下的路程,几日前,秦观月曾在这条长街上与他十指紧握,结伴相行。
她说只要有情人携手相伴走过这条长街,便能求得生生世世。
如今看来,这不过也是她的一句戏言。
贺风紧跟于顾珩身后,低着头噤声不发,生怕说出一句不得体的话,便会招惹丞相的伤心事。
贺风看着身前人的身形,低低叹了口气。
这几日来,顾珩借以辟谷的名号断食,颗粒未沾,滴水未进,身形瘦削了一圈。每到夜晚,胃腑痼疾来犯,他总是痛到站都站不起来。
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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