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鸣陪光头笑,说:“冲动怕不是这一两次了吧?”
光头呵呵傻笑,也不知是不是装的,“哪敢哪敢。”
“跟你打听个人,”常鸣压低声,指了一个背影,“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哦,那个啊,”光头面露厌嫌,“蔡江豪。”
“看你这表情,好像这人不太受欢迎啊?”
“啊是,不务正业还好赌,这就算了,还他妈的用他老妹的钱,用女人钱这不地道是不是。”
常鸣心头有了猜测,“他妹叫什么?”
“老板你认识啊?”
常鸣轻佻地说:“是美女的话说不定认识。”
“叫蔡堂燕,听说过吗?是美女来着,不过准备结婚了。”
光头笑态促狭,常鸣心头不舒服,“嗯,是吗?”
“嘿,对啊,就那石凯旋啊!”
常鸣怒火丛生,“好好的一个姑娘要嫁给一个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他的口不择言也让光头不那么舒心,说:“残废怎么了,有钱就行啊。”
常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也同样符合两个条件,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把光头往车那边请一下,“走吧。”
光头迷糊,“啊?不用不用。”
常鸣说:“哥们,这洗车费和洗衣费你得付一下啊。”
光头:“……”
常鸣把光头交给老袁,自己又往蔡堂燕家去,抱小孩的蒋璇正在门前和蔡江豪说话,后者见到常鸣过来,借故回屋。
常鸣目光跟随,只见进门即是地堂,耳边啾啾两声,一只燕子扑棱着翅膀飞进屋檐的泥巢里。
明知场合不合适,常鸣依然不禁笑了下。
蒋璇见他笑,脸上笑容也意味深长起来。
“又找燕子啊?”
常鸣原本不想给蔡堂燕不必要的名声麻烦,才谎称她辅导员,这回身份公开,蒋璇也非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干脆承认:“你是她的?”
“初中同学。”
“如果她回来,麻烦让她联系下我。我姓常。”
“她不会回来了。”蒋璇把孩子的脑袋换到另外一边抱着,“她跑了。证没领成,拿着户口本跑了。”
“……真有这事?”
“骗你干什么。”
常鸣心情一时难以名状,直觉想说“好”,到嘴边咽下,“谢了。”他像看见一只燕子在空中掠过,高一下低一下,画出隐形波浪线,心情也忍不住跟着轻盈。
辞了蒋璇,常鸣带光头乘老袁的车回到镇上,交代老袁帮打听一下蔡江豪的信息,换了身干净衣服乘班车回城。
常鸣打车到蔡堂燕租住的小区已入夜,夏夜燥热,奔波一天他的伤腿捂得又热又疼。他拄着拐杖,不掩疲态地到了楼下,蔡堂燕的阳台依旧空荡荡黑魆魆的,像空置已久。
他爬上五楼,敲响她的门,比上次高声地喊她的名字。
无人应答。
声控灯也跟着熄了,楼梯沉入黑暗里。
常鸣实在忍不住,吹掉台阶的灰尘坐下,隔着裤子单手按摩伤腿。以前他不会这么姿态不羁,但席地而坐与这老旧的楼房意外地搭配。
掏出烟点上,常鸣百无聊赖等着。
三根烟过后,身旁地面亮出一方昏黄,对门打开了大门,背光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常鸣直觉还是上次那个。
两个男人看着对方。
“不用等了,”穿拖鞋的男人说,“她搬走了。”
常鸣扶着手掌站起来,冲男人点了下头。
“她搬走了,告诉你一下,免得你白等。”
常鸣问:“什么时候的事?”
男人回想了下,说:“清明后不久吧。”
“搬到哪里去了?”
男人耸耸肩,因为有点矮壮,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脖子也没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跟她也不是很熟……”
常鸣顿一下,想不到其他要问,说了声“谢谢”,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地没走。
男人已然无话可说,退回屋里,轻轻合上门。
他贴猫眼上观察了好一会,才转头对沙发上正襟危坐的短发女人说:“他走了。”
蔡堂燕不自在把鬓发捋到耳朵后,欠身:“谢谢。”
曹达说:“一下子两个人跟我说’谢谢’还真有点承受不起。”
屋里又安静了好一会,蔡堂燕犹豫地说:“还能不能求你再帮个忙?”
曹达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椅坐下,“你说说看。”
“我……我现在没钱了,能不能、能不能先借五百块给我交房租?”看他吃惊的样子,蔡堂燕加快语速,“等我找到工作,月底就能还你,真的……”
曹达低头看自己膝盖头,挠挠脸颊,为难的样子。
“我、我是真的没钱了,不然也不会……跟你借。”为了不露宿街头她已然豁出去,“……要不三百也行?房东给大门换锁了,我得交钱才能进去……”
曹达叹了一口气,“有点难办呢,我前几天刚寄钱回家……”
“……”
气氛重新归于难堪的寂静,每一秒都像在嘲讽她的厚颜无耻。
蔡堂燕机械地把纸杯放回茶几,沉哑低喃:“谢谢你的水。晚安。”她提过随身带的挎包,从他眼皮底下匆匆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