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阵阵疑虑。
她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薄薄的冬装,面带担忧。
这是随她入宫的婢女,燕娘。
燕娘原是华玉母亲的婢女,华玉母亲死后,她便留在华玉身边照顾。
一入宫门深似海,有燕娘在身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后来,燕娘被人害死了。
如今,竟然又见到了她。
华玉一瞬间忍不住,泪珠一颗接连一颗落下。
“姑娘怎么又哭了。在屋外便听到姑娘在屋里喊疼,进来一看,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是不是魇着了?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华玉被燕娘扶着坐起,果然出了一身冷汗,被凉风一浸,身子冰透透的。她拥着被子,缩在里面。眼神不住地在燕娘身上打转,许久,她扯住燕娘的手指。
燕娘连忙将华玉的手捂在掌心,低头哈气。
“宫里早前已经发放了炭火,给咱们的就只有那么一点。奴婢去找他们理论过,可宫里的人最会踩高捧低。咱们屋里也只能省着用,姑娘忍耐些。”
“姑娘昨日交代奴婢的事已经打听好了,昨日下了一场大雪,皇上今日正在掬水亭赏雪。”
“姑娘喝碗热水暖暖身子,衣裳珠钗奴婢早已准备好,去晚怕遇不见皇上。”
......
孟华玉穿上新做的过冬衣裳。
藕荷色的小袄,杏色的下裙,布料虽然不是极好的,穿在她身上,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袄上的绣花是她亲自绣上去的,如同真花,仿佛真能闻到花香似的。
镜中的女子肌肤白皙,杏眼含情,唇角不勾自笑。发髻插一朵纱堆的粉花,燕娘调整了纱花的位置,仔细打量镜中的华玉。
“姑娘美极了。”
燕娘的眼角都在笑。
“姑娘不要怕,奴婢早就打听过了,皇上身体虽然弱些,但是面容清俊,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待人也和善,以姑娘的美貌,今日必能入皇上的眼。”
华玉没有作声,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镜里的女子还是少女容颜,明眸皓齿。
......她似乎是回到了十六岁,她入宫的第一年。此时的她,并未见过皇上,也没有令人艳羡的盛宠。
她只是宫中一小小的美人。
“入了宫,便是皇上的女人,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天寒地冻,咱们屋里的炭火却是极差极少的,即使姑娘的身体再好,也受不住一直冻下去,况且女人的身体本就受不得凉,姑娘今日一去,若入了皇上的眼,日子也好过些。”
燕娘只当华玉心中害怕,苦口婆心劝她。按照燕娘的私心,她是不愿意自家姑娘入宫的,可是既然入了宫,除了讨好皇上,别无他法。
运气好些的,能够老死宫中。运气差些的,被人当了棋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良久,华玉道:“我知晓了。”
......
宫中从来都不缺美人。偏偏孟华玉的样貌,就算是扔在美人堆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经过悉心打扮,其出众程度可想而知。
孟华玉去了掬水亭,遇见皇上。皇上只看她一眼,便被勾了魂魄。自此后,孟华玉一路高升,从美人升到了妃子,无论皇上去何地,都由她亲侍左右。
皇上待孟华玉极好,要什么有什么。以至于到了死,也不肯让她离开左右。赐她贵妃荣耀,一杯毒酒,送入黄泉。
......
“姑娘,该去了。”
华玉打了个冷颤,蓦地回过神。
燕娘不解地看着她。
华玉静静坐着,许久,她以手撑头,闭上眼睛,揉了几下。
“燕娘,我头疼。”
燕娘到她身边,用手一摸,额头冰凉。
“想来是睡着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冻着了。姑娘且等着,奴婢请太医来。”
华玉叫住她:“不必。只是有些疲倦,休息一会儿就好。”
“如此,姑娘若是不舒服再唤我。”
燕娘出去,门关上了。华玉这才将小袄脱下,压在木箱的最底下。随后,她又胡乱翻出一件外袄穿上,这才将胸中的浊气缓缓吐出。
......
一整晚,华玉都没有睡好。
她做了许多的梦,有好的,亦有坏的。醒来时,身上汗涔涔的。她下床,倒了杯凉水喝下,这才清醒。
天亮时,传来皇上封妃的消息。
原来是昨日皇上在掬水亭设宴赏雪,有位姓赵的娘子跳了一支舞。据说舞步是早已失传的前朝娘娘跳过的舞,美人一舞倾城,皇上当晚便留宿在赵娘子的宫中。
“皇上封赵娘子为淑妃,可真是天大的荣宠。一来,赵娘子并未诞下皇嗣。二来,赵娘子的父亲只是员外郎,并非高官,如何一夜承宠就大封妃位?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
燕娘一面给华玉梳妆,一面说起闲话。
“说来也巧,这赵娘子姑娘也认识,她就是刚入宫时,跟姑娘同住一个房间的赵惠然。姑娘昨夜没去,倒失了面见皇上的机会,不过既然与赵淑妃有这个交情,往后也有照应。”
华玉低低重复道:“照应?”
燕娘的话再次将华玉拉入前世中的一切,她与赵惠然交好不假。可是人心易变,更何况二人本就同为皇上的妃子,期间难免吃醋。便是这一醋,将燕娘害的没了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