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诺以拇指挑开刀刃,缓缓抽刀。他拔刀便有一种气势,金属在刀鞘中的刮擦声震得人头皮发麻。星手上只有一把从萨库瓦士兵那儿抢夺的普通刀,比沙诺的刀短上一截。
星率先出招,肌肉|具有某种记忆,他顺着这股记忆挥出三刀,既是试探也是攻击,沙诺快速后退,星最后一刀砍在他的银护腕上,使他诧异片刻。“哈!”沙诺大喝一声,腰的旋转牵动刀的旋转,像股雪白的旋风荡开星,足尖点地,瞬间掌握了他们之间进攻的节奏。
虽然星暂时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但一直死守不放,他在寻找突破口。能如此撑过五招的对手沙诺第一次见,不免有所好奇,可他一刹分心,立即被星钻了空子,只见男人向上跃起,提刀朝他头顶扎来,毫无花哨的笔直的一刀,却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铛!
尖锐的碰撞声。沙诺诧异道:“这是蛮子的招式!”
男人从血液里发出呼喊,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沙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蛮子”,身体却奇迹般地保留了对于他们的印象。星不在乎他说了什么,顶着他的头又是一击,不成,被沙诺猛地掀开。
“不要命的打法,果然是蛮子。”沙诺心想,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没有保存体力的打算,每一击都是用了全力。
星早已透支,这一掀几乎爬不起来,嘴角渗出丝丝血沫。只见天空在头顶旋转,世间一切都模糊不清,像在镜头前罩了一层纱。
“你不行了,还要继续么?”沙诺问。
星翻了个身,咬牙支撑自己爬起。这时,他看到自己的同伴,杉木、龙、云岸、希丝维尔都被缴了械,萨库瓦拿刀抵着他们的脖子,他们透过晃动的人群看向星,似乎还在朝他呼喊什么,但星听不清。
时间开始变得格外缓慢,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忽然间,一缕歌谣荡过脑海,旋律空灵而遥远:
长风起兮,四野无疆
天之苍苍,谓我疏狂
逝者奔流,何人同往
雁北归兮,雪落大荒
吟鞭去兮,日落烟长
玉笛与马,不渡他乡
......
“不要忘记我。”麦田上,金色的人在他耳边呢喃,星好像感觉不到疼了。
他按捺着自己一拍一拍的心跳,抓起刀站起来,站不稳,踉跄了一下。
“继续。”他擦去刃上的血,声音嘶哑。
沙诺站在樱花树下,微微扬起下巴,那人的黑眼睛使人讨厌,既然如此,便如他所愿。沙诺一计嘶吼挥砍过去,是虚招,为了让对方露出破绽,待第一次擦身过后,他毫无保留地展示出自己真正厉害的招式——集中全部精神的最后一次挥舞!
“轻毫!”他喊道。
刹那间仿佛天地下起了雪,一道银白的弧光翻涌而过,空气震颤。鲜血一点一滴地洒至地面。沙诺知道自己刺中了,他看向星,刀在他腰侧留下一道鲜红的伤口,那个男人却没有退避,反而出乎意料地迎了上来,尽管这样做使他的伤口更深。他右手依旧握着刀,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刀推向沙诺脖颈,要是刀再长一寸,他就能使他当场毙命,只可惜此刻刀锋悬停沙诺喉头前,微颤,再也前进不了了。
星的眼神含着怨恨,像熊熊死火燃烧,但是他真的不行了,已经燃烧到了尽头。
沙诺先是一惊,随后涌起愤怒:“你他妈真是不要命!”他也不知道这股怒火冲着谁,也许是冲着星的眼神,也许是冲着自己。男人把星踢倒在地,刀从他腰间抽出,星就像个麻袋似的软绵绵地滚下去了。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就这么想得到圣物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与我们抢!到底为了什么!”
沙诺蹲在星面前,粗暴地将他的头发向后拉扯,迫使他抬起头。星的眼里依旧压着狠劲,像怎么都无法磨平棱角的坚石。那一刻,沙诺分明是胜者,却被败者的目光盯得一丝动摇。终于,他下了决心,双手举刀,打算以一个合乎礼节的方式了结星的性命。
“不要!住手!住手!”希丝维尔哭喊,伸出手却什么也够不到。
“喊什么?你马上也得死。”萨库瓦把她踹倒在地。
沙诺的刀很锋利,滑过空气时留下一丝极细的风。星随着刀锋上仰,看刀刃将天空一分两半,惨淡的日光笼罩着他的眼睫,鼻尖,和紧咬的唇,樱花飘进他垂落的手里,他似乎嗅到了某种香气,古老的檀木香。
十二点整,东1时区提供人造日光的eid能量塔依次关闭,黑暗从西向东降临世界。能量塔的闭合使大陆气温骤降,沙漠上刮起了罕见的西南风,风力渐劲,在环城内盘旋如同野兽悲号。
星第一次见到分昼日昼夜切换的震撼场景。天色先是渐渐暗沉,但光明仍未完全消失,接着,西方飘来黑压压的云层,好像上帝与撒旦在天空大战,撒旦率领他黑骑兵席卷而来,人们甚至能听见马蹄轰鸣。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有一道金色长弧,那恐怕是全世界最灿烂的光,它的完满的弧度让人联想起远古的太阳,仿佛这道金线是太阳的化身,是它从另一个时空窥伺人类的一瞥。
沙诺的刀就要落下。
太阳......光.......太阳.......光明......
星眯起双眼,看向遥远的地方,朦胧的金光中好像摇晃着一个梦乡,于是他温驯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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