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花开满山坡,麦田一片金黄,那人的金色长发如同烈火烧遍原野,眼睛如同夏天的阳光一样闪耀。他在前面赤足狂奔,时远时近,脚踝上的铃铛清响,白袍拂动,原野上飘满他们的欢笑,麻雀也飞了起来。忽而他回过头,金发拂过金色的眼睛,伸出手——
“苍星!”
响亮的呼唤刺破黑暗。
苍星?
大脑猛地震了一下,响起无数回音。
苍星,苍星,苍星,苍星,苍星!
他的名字!
突然,一阵滚烫的情绪席卷而来,令他几乎哭号出声。就在此时此刻,他想起来了,那是他最爱的人,身披星辰的弥拉,被世人建造千万座神殿供奉的东陆第一术士!比起梁师衡,他更愿呼唤他另一个名字,一个只有他知晓的名字。
他喊道:“梁辰!”
就在他发出三千年前的记忆中第一声、雏鸟破壳般的第一声时,整个世界褪去苍白与混沌,一切都变得明朗而清晰。滚滚麦浪中,他们双手紧握,如同握住了整个夏天。
野兽在草原奔逃,苍鹰在天空啼叫,一切都被命运裹挟着不断往前,好似从雪山而下一泻千里的江河。梁辰与苍星站在麦田中央,太阳光辉洒满大地,梁辰抬起手与他十指相扣,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彼此交缠,苍星能听见他的心跳,闻见他身上的气息,也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暖。
“你听着,要永远记住。”梁辰闭上双眼,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脸颊:“我将赐予你不朽的神力,请你永远不要遗忘宇宙的繁星,也不要遗忘大地的青草。西方之神赐我战神弓箭,北方之神赐我净化长风,东方之神赐予我蓝色的星辰,南方之神赐予我开花结果的手杖。而我将我力量的一半托付予你,在天地幻灭之际,若是你还能想起我,我的一切便为你所驱使。”
他的声音如同咒语,苍星紧抵他的额头,跟随他一遍一遍重复,最后梁辰吻了他:“不要忘记我。”
风寒,锋利的刀刃砍向男人脖颈,然而就在刀触碰到他的那一刻,竟然被某股巨大的力量弹开,在空中翻飞两圈,刷地一声刺入泥沙,刀柄仍在不断颤动。
“怎么可能!”沙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跪在地上的苍星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感到电流穿过每一根血管,打开了什么阀门一般让血液肆无忌惮地奔流。就在刚才、刀锋舔舐脖颈的瞬间,他被一种奇异的痛苦包围,手指拧成弯曲的造型,指尖蹿出一两道金光。这些金光疯狂生长、扩大,像一些张牙舞爪的手臂撕裂他的身体。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神像!”
只见神像手中的金字塔全部倒转方向,尖峰朝上,一道金色弧光连接四座神像,在掖兰城外形成巨大的光环,人们被刺得睁不开眼睛,而这道光环似乎与城池中央的男人取得了某种共鸣,他痛苦地弯下腰,心中长久压抑着的内核突然爆|破,星辰般的碎屑洒满天际。
第16章 MONODY
1
/
日光褪尽,东1时区陷入长夜,而在它东北角的沙漠中、一座被风沙侵蚀的焦土之城内,升起一轮罕见的金光。四座神像手中的金字塔发出刺眼的光芒,沉寂了三千年的雕塑“集体复活”,对人类发出第一声呼喊。
漫无边际黑暗里,星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刻有他名字的吊牌却发亮发烫,如同坠落在胸口滚滚燃烧的流星。
“不可能......”沙诺背上冒出冷汗,面对庞大未知的恐惧笼罩住他。城内,所有人的脸上都被割为一半的阴影一半的光亮,他们好像置于被过度曝光的画面中,一切颜色被强光吞噬,整个世界只剩下黑、白与几道超现实主义的金边。
星跪在环形城池中央,抬起头。此时,萨库瓦们的刀剑纷纷从手中掉落,被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吸上天空,剑锋朝下悬于他们头顶,像是神话里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对于人类的终极审判之剑!
掌握着剑阵的男人并没有攻击的意味,他的表情无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属于男孩的脆弱。然而随着他微微握拳,所有刀剑从空中猛地砸落下来,掀起一场琳琅的大雨。霎时金光四溅,刀锋划过斜线嵌入人们脚边,沙石开裂,万物破碎,人们尖叫或是绝望地闭上眼睛,而星迎着剑雨站了起来,脊背挺直,目光追随着最后一把剑从天而降,钉入他与沙诺中间的土地。
剑钉在沙诺足前一寸,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唯有愣愣地看向苍星。剑雨停息,天地归于寂静,人们才发现刀剑奇迹般地避开了所有人,只落在人与人的缝隙间,焦土之城上好像插满了碑——这不是对于他们的惩罚或报复,这是一种威慑。
星瞥了沙诺一眼,谁也说不清他目光的含义,就在这时金光熄灭了,环绕掖兰城的光环化为浮尘,神像手中的金字塔翻转至原位,他胸口的吊牌也随之冷却。
纯粹的黑暗笼罩四野。
“Yassenia desperado...Yassenia desperado...(狂徒亚瑟尼亚)”
黑暗中,一个人踏着花瓣走来,声音低沉,是萨库瓦的黑袍祭司。他拖着衰老的躯体来到星面前,放下手杖,竟然缓缓跪下,虔诚地亲吻男人的鞋尖。男人没有动,只是俯瞰着他,不解地皱起眉头。
“远方的来客,复活的亡灵,尊贵的审判者,请接受我的致歉。”银发老祭司从袖中取出一件金灿灿的小物,双手奉于头顶:“这是属于您的圣物残片,如今谨以我归还予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