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江容与”三字是隋国太子逆鳞,隋国太子恨不得剥其皮,碎其骨,啖其肉的存在。
如果以前隋衡攻打江国,是因为两国宿仇和一统天下的野心,今冬这场战事,势必还掺入了太子本人对江容与浓烈的私怨。
似徐桥等心腹便知道,殿下痛恨江容与这个人,不仅因为对方在会晤中赢得比试,讨走了洛国,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对方施诡计骗走了云国。
当日江蕴谎称旧疾发作,要用白色麋鹿入药,诱殿下隔江与他竞价,将白麋鹿之名宣扬开。之后,云国百姓纷纷放弃耕种,跑入山中猎鹿,云国当年粮食产量骤减,荒地无数。
从玲珑塔下来之后,隋衡便突然想通了江蕴重金买鹿的真正缘由。
可惜云国白麋鹿之名已在诸国宣扬开,连云国贵族公卿都痴迷于猎鹿换取巨额财富,想要禁止,已经来不及。
江蕴不费一兵一卒,便废了整个云国和云国“江南第一粮仓”的称号。之后江蕴炸毁云、洛通往江南其他国家的道路,禁止江国与洛国向云国供应粮食,云国陷入断粮之危,空守着满国库的金子,无处买粮。苦撑一月,耗尽本国所有粮食后,云国国君哭着入江都,跪在江蕴的帘幕外,告罪求饶。
隋衡因此事恨得咬牙切齿,不是恨江蕴暗施诡计,而是恨江蕴故意放旧疾发作的假消息,诱他上钩抬价。
隋衡已换了身墨色锦袍,外罩狐裘,英姿勃发,意态悠闲,肩上带着落雪进了殿。宫人立刻上前,帮太子将披风解下。
见众人视线集聚在自己身上,他眼前轻一眯:“怎么,孤脸上有东西么?让诸位如此感兴趣?”
他话中带着两分戏谑,眼神却藏着无形的威势与锋利。
隋国太子藏锋两年,看似沉炼性情,但和两年前相比,震慑力和压迫力不仅没有丝毫消减,还更收放自如,压得人喘不过气了。
更别提两年磨砺,青狼营的战斗力恐怕已非血屠能形容。
众人都紧忙缩起脖子,收回视线。
隋衡肩宽腿长,猿臂蜂腰,拥有世间一等一的好身材与好样貌,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即使久在军中,举手投足,也有一股寻常贵族公卿没有的潇洒豪迈气度。
他行至殿中,先向隋帝行过礼,而后命人呈上一根从北境得来的千年白参作为寿礼,献给隋帝。
千年白参何其稀罕,某种意义上讲,也是祥瑞的象征。
席中众人纷纷起身,向隋帝道贺。
隋帝龙颜大悦,让内官倒了酒,与众人举杯同饮。
宴至中途,田阕忽然举着酒盏站起,道:“此次我王派我来隋都,其实还想和陛下达成另一桩精诚合作。”
隋帝含笑让他说。
田阕掷地有声道:“关于今冬隋国攻打江国,我齐国,愿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隋衡倒是脸色不变,其他一众下属国却露出惊诧表情。因长久以来,齐国雄踞东方,一直保持中立状态,鲜少参与江南江北诸国之间的争端,如今竟然打破惯例,主动参战,实在罕见。
田阕指着自己下首几员猛将,这回是望向隋衡:“我王说了,殿下但有所需,我齐国这些猛将,皆可供殿下差遣。”
隋衡看也没看一眼,只问:“齐王想要什么?”
田阕一愣,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但和聪明人交流,也的确省心省力,他道:“我王想在攻破江国后,向殿下讨一个人。”
“何人?”
“江国太子,江容与。”
众人神色各异,不明白这齐王与江容与之间,又有什么旧怨。
但有两个人同时皱起了眉。
一个是陈麒,一个是姜国国主姜玉屏。
因为他们都想得到对江蕴的处置权,原本都商议妥当了,没想到齐王又横插一杠子。
所有人都看着隋衡,等隋衡决定。
隋衡面无表情道:“恐怕要令齐王失望了。”
“其他人皆可,唯独这个江容与,孤是要亲自处置的。”
**
江北已进入初冬,并且飘了第一场雪,江南仍是深秋时节。
洛国国主洛长卿由内侍引着,忐忑不安的来到江国王宫,那座名为兰馨的宫殿前。
整个宫殿,无论亭台楼阁还是花草布置,都透着怡人的风雅之气,正如居住在此的主人一般。
洛长卿紧张立在殿外,问宫人:“请问容与殿下何时有空召见下臣?”
宫人客气地说殿下午睡未醒,让他耐心等着,若愿意,可到一旁凉亭里饮口茶。
洛长卿哪里还有这个心情,如今江南江北局势紧张,战事一触即发,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洛国去。
洛长卿焦灼等着的功夫,忽见一对乌溜溜的眼睛,从宫殿里探了出来。洛长卿一愣,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还想细看,那漂亮宛若精灵一般的小家伙已消失不见。
他一时怀疑自己看错了眼,问宫人:“刚刚那是?”
宫人倒是好脾气回:“是小皇孙。”
语罢,善意补了句:“小皇孙脾气大,国主千万不要招惹。”
洛长卿一愣。
他早就听闻,去岁除夕,江国太子从暮云关回江都养伤,还带回来一个小拖油瓶。
没人知道孩子的娘是谁,也没人敢问,听说是难产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