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沁尘也没再问,抱起酒坛便往房中走,还未行至一半,两个酒坛却被林颂接了去。
“多谢。”易沁尘冲人道了句谢,却不见那少年脸上的苦笑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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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镇离开后,袁牧城和江时卿一路西行,今日止步停歇时恰留在一片林间,待到二十余人支起火堆休整之时,北境和阇城的消息几乎是同时传来的。
一方是袁皓勋和袁牧捷前后配合,在巴狼部突袭战中告捷,陆天睿也将抵达御州营,同时新一批的军粮近日便会通过水路运达,另一方是谒门庄递到易沁尘那处的消息,称刘昭烨自乌森部南下,现正赶往西境。
袁牧城就是在这时才开始默不作声,待用完饭后,他独自把赖昌叫到了一旁。
“上回你说,先前有人寻你问过昙凝血的事?”
“主子好记性。”
袁牧城头也没转,只问:“什么时候,谁问的?”
“谒门庄吧,就他们寻我谈条件帮你那会儿,不过也是奇怪,那拨人和大主子不是同一头的吗,怎么大主子瞧着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着,赖昌那眼神就往江时卿那处飘忽,可再转头时,袁牧城已不在原处,他也便甩了甩手,没什么所谓地走了。
夜间林中幽深,袁牧城没走太远,寻了处僻静之地便独坐在地。靴底拨着碎叶,碾出声响,他抬头仰望,隔着森密枝条捕捉到点点碎星,一双眼便凝在那处,将神思尽数忘却。
可暖风一袭,安稳下来的心思开始跳脱,什么情绪都海涌而上,胸口一时便堵了大半。
自袁牧晴出事后,他便将这些情绪全数压在心底,直至江时卿坠河后也不敢爆发,他要让自己成为他人的依赖,所以半点差错都不容许再犯,这些日子所积累的担忧混杂着难以排遣的悲怆,正在一点点压垮他的防线。
而今日西北两境传来的消息,就是触断他心防的最后一丝重量。
他被拉回到要正视袁牧晴死亡的事实中来,这种迟来的痛感他并不陌生,就像当年他迟钝地接受温豫的死亡一样,可如今他不敢软弱,只能在崩溃之前想尽全力躲藏起来。
几声碎叶踩响自身后传来,袁牧城猝然回神,闪烁地往后看了几眼,像被触发了戒备的野兽,可那眼神一沾往靠近的身影,便同嵌进软棉中,倏然柔了不少。
江时卿不知何时寻到了他,只在他身后隔了几步的地方坐了下来。
“累了就靠着我吧。”江时卿说。
袁牧城向他挪近,就这么枕着他的腿躺着,稍稍再往他腹部贴去,便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呼吸而动的阵阵起伏。
他在这种抚慰中寻求安定,说道:“一静下来,就总能想到很多事。我以为只要不去提这些事,一切就都会慢慢过去,可是等到故人的消息传到耳边,好像什么都在提醒我去回忆,即使不会常常感到撕心裂肺,但那些人的影子无处不在,只要偶然间寻到些蛛丝马迹,我就能意识到,他们不会回来了,可这些感伤不会变得麻木,它们会一直存在。”
江时卿静静听着,只用手指轻抚他的脸颊。
可那只手是凉的,甚至称得上冷。本该温热的血好似凝在里面,只叫人觉得害怕,袁牧城转头往他腹部贴近,那呼吸却又明晰,他在这种不敢确定的生机中游离着,怕得心头发颤。
他也曾在这种不确定中指望过,盼着大姐再来寻他,盼着江时卿安然无恙地离开阇城,可一切看似给了他希望,却又偏生变数,要他措手不及。
“那就让这些感受一直存在,就好像他们也一直存在着。”江时卿轻声说着。
“骁安,记得我给你的感受,记得了,我也就一直存在着。”
袁牧城心起一阵惊悸,弹坐起身,紧锁他的眼眸问着:“你要去哪儿?”
被那人的骇然惊了神,江时卿怔然片刻,才轻笑着应道:“哪儿都不去,和你同生共死。”
言罢,江时卿又从身后提来坛酒在他眼前晃了晃。
袁牧城松懈不少,问道:“哪儿摸来的?”
江时卿说:“从先生那儿讨来的。”
袁牧城伸手摩挲着那酒坛,静了半晌。
“淮川,其实我不……”
“不爱喝酒。”江时卿应着,“我知道。”
他伸指叩了叩坛身:“但我觉得你应当是想喝的。”
“是很想。”袁牧城说。
可他不敢。
江时卿似是听见了他的心声,只稍稍朝他挪了些许,便抬指替他揭了盖。
“有我在,你可以喝。”
第116章 醉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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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是太久没有这么连着几口就把酒坛喝到见底,待那空坛脱手后在地面圜转几圈,袁牧城瞧着那晃悠的坛身,双眼也跟着迷离起来。
江时卿没想到,袁牧城真能喝醉了。
也不知他到底醉了几分,江时卿正欲试探时,那酒坛却被袁牧城抬靴一踹,囫囵沿着小坡往下滚去。见状,江时卿心道不妙,就知袁牧城又该撒酒疯了。
果然,未待他收回叹声,耳侧一阵凉风扫过,再回神时,袁牧城已追着那空坛跑去。
那人一胡闹起来就不见停,江时卿好不容易凭着夜间那点微弱的光才把人寻到,架着那灼热身躯往回走时,怀中揣着的银镯险些被汗闷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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