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显然有些不高兴了,从菜堆最底下挑出两棵青菜,便扔进竹篮中递了过去。
“十二文。”农妇说。
易沁尘正数着手板中的铜钱,竹篮却被另一人挑了去。
“大婶,你这生意做的不够实在啊,怎么专拣烂菜叶子卖呢?”顾南行捏着菜叶略带嫌弃地说道。
农妇红了脸:“胡说八道什么,我家的菜新鲜着呢,都是自家田地里现摘的。”
“我这双眼没瞎吧,”顾南行扬了扬手中枯黄的菜叶,“这叫新鲜?”
“行行行,我还不乐意卖了行吧,不买就走,来寻什么晦气。”农妇一把抢回了菜,骂骂咧咧地又把菜塞到了最底下。
一通不愉快的买卖后,易沁尘便也离了街,顾南行漫不经心地甩着手中的空竹篮,跟在他身侧。
“平日里他们也是这般欺负你的吗?”顾南行仍咬着那根杂草,说话时有些含糊。
易沁尘握着竹枝探地,辨清前方是个石阶,便抬脚试着去踩,嘴上仍不忘回道:“我这模样出来讨生,就图个温饱,别的也不在乎了。”
顾南行帮着扶了他一把,两人踩着石阶上了桥头。桥低,台阶自然也没几级,两人没几步便走上桥面。
易沁尘往旁挪步,直到竹枝抵到石栏后才问:“公子今日寻见去处了吗?”
说者或许无心,但听者确实有意。顾南行有些意外,易沁尘竟然还记得酒馆前他随口说的胡话。
顾南行取下了嘴边的草,本想往石栏上靠,却发觉这座桥的石栏太低,只到了腰部,便又直了身,笑道:“没寻着,不过我听闻佛度有缘人,就在这儿守了一天一夜,总算等来个最有眼缘的。”
易沁尘闻言轻笑,顾南行递上竹篮,道:“在下顾南行,公子怎么称呼?”
嗅见竹条的气味,易沁尘便伸手接了篮子,笑答:“在下易沁尘,方才多谢顾兄了。”
说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便又去摸腰间的钱袋:“对了,这是上回……”
顾南行的头还在发疼,方才一阵刺痛,他没顾上易沁尘说了什么,蹙眉按了按隐痛的太阳穴。
易沁尘手里东西多,拿出钱袋后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他便暂时放了竹枝,伸手要去取袋中的白银。此时,一个身影直朝他撞去,眨眼间钱袋便被那人夺了去,易沁尘被撞得突然,手中一个不稳,竹篮飞甩而出,直往河面落去。
眼看人也要跟着摔出石栏,顾南行伸手一拦,恰好搂住了易沁尘将要悬空的腰身,可方才把人带回来,那人竟是想也不想便追着竹篮一跃而下。
那小贼回首瞅了一眼,震惊地顿了脚步。
“嚯!”顾南行心头一跳,目光直追易沁尘落水的身影而去。
湍急河水很快便把人打入了水底,顾南行转头瞪着那小贼,说了句:“你小子够虎,等我上来有你好看的。”
话落,顾南行翻栏跃下桥面,一头砸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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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这个设定也是我编的,如有雷同,就是我知识浅薄了,莫怪
第37章 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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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一声入耳,河水没过头顶,顾南行睁眼在水里寻着人,河水底下沉积的泥沙随着翻涌的水流被卷起,前几日浇个不停的雨水混在其中,在他面前扔下一片虚无的空白。
忽然间一块浮荡在水中的白布缠住了他的手腕,他转头望去,瞧见日光投入水中聚成光影,映出一个颀长直挺的轮廓。
他张臂朝那旁游去,被划开的水流又无形地朝他挤压过来,他抵着压迫感向那个身影靠近。渐渐地,两人在水中浮散开的衣衫交叠,他伸手触碰,终于揽住了悬于水中的那人,带着他一头钻出水面。
顾南行猛地吸气,眨着发涩的眼粗略地扫了一圈,便携着呛了水的易沁尘往岸边游去。浸湿的衣衫沉湎于冰凉的河水,变成一团裹着他的累赘,将他向后拽去,他费了不少力才带人划到岸边,只不过在拖人上岸时,他才发现手臂上的伤口再次扯开了,竟让他疼得有些发晕。
易沁尘蒙着双眼的白布被水冲散了,他也并未如愿地捡回那个竹篮,倒是咽了不少水,此时得了喘息,鼻腔和喉咙发疼,便咳得停不下来了。
顾南行提起衣摆拧水,视线却在那人敞露的脸庞上停顿了好几秒。
他第一次看见易沁尘的眼睛。那人的眸色很浅,打进光后透明清澈,总让人觉得其中藏着一片隐秘湖泊。呛出的热泪蓄在那人泛红的眼眶里,似是盛着细碎光点的眸子显得更加脆弱不堪。
只可惜少了点东西。
那双眼睛失了神,是空的。
未能多感慨几下,难耐的头疼很快便把顾南行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用掌根拍了拍隐痛的脑袋才往旁瞧去,却发现他们不知被冲到了哪处的岸边,四周是一片为固堤所植的树林。
顾南行甩了甩挂在发间的水珠,将皱了的衣摆展平,辨清方向后转身就走,还不忘对着易沁尘嘱咐了一句:“你在这儿等着。”
听见那人离去的脚步声,易沁尘许是猜见他要去找那小贼,便喊了声:“顾兄!别……”
可顾南行并未停步,背对着他扬声而去:“我会手下留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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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贼瞧着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也算清秀端正,此时他正抛着钱袋在另一条街上慢行,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某处,聚不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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