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才勉强能下来走,”张信礼说:“学校太远了……而且有些不太方便,我才调了班今天出来的,适应一下,实在不行这里离家近,还能回去。”
其他人问:“这你朋友?”
张信礼回答:“我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林瑾瑜在心里说。
沈兰夕半挽半搀着张信礼下台阶,道:“小心点,都这样了怎么还往外跑。”
其他男人开始坏笑,调侃:“小张,看把你小女朋友担心得,快回去陪她,陪一整个晚上。”
沈兰夕有点脸红,张信礼道:“她不是……”
有人的地方就有黄腔,众人嘿嘿地笑,完全不听张信礼说什么。
林瑾瑜感觉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慢慢散逸开来,填满了整个胸腔……他羡慕沈兰夕,或者说羡慕所有的女孩,因为女孩对张信礼说喜欢的时候,没有人会感到奇怪。
他说:“哥,赶紧回家吧。”
张信礼把手从沈兰夕那里抽了回来,对她说:“谢谢你的照顾,我跟瑾瑜住一起的,过两条黄马路(宽马路)就到了,他能送我回去,就不麻烦你了。”
沈兰夕道:“那你自己小心。”
“嗯,再见。”
林瑾瑜也朝沈兰夕挥手告别,上前去扶着张信礼。两人顺着人行道,沿着一栏栏路灯往车站走。
一路上,林瑾瑜都不说话。他只是默默地抓着张信礼的胳膊,扶着他上车下车,又上了电梯,开门回家。
林瑾瑜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单膝跪下来,给他脱鞋,松固定支具。
这种轻便式的支具两边有刚性塑胶夹板,戴着可以穿鞋,就是会有点勒和闷,林瑾瑜给他解了,又找了几个枕头过来垫脚踝,让张信礼放松会儿。
张信礼看着他一句话不说地忙前忙后,问:“瑾瑜,你不是住校吗,怎么回来了。”
林瑾瑜把支具放到一边,看见张信礼粗硬的左脚脚踝发肿,紫色、青色、红色的淤血密布,宛如一块五颜六色的调色盘,这些全是内出血留下的痕迹。
“住学生周五打条子就能回家的,”林瑾瑜说:“室友都回去了,一个人在寝室没意思,想回就回来了。”
其实不是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张信礼扭伤早已经过了四十八个小时,林瑾瑜起身去弄了块热毛巾过来,还是单膝跪着,给他热敷散淤:“你呢,怎么和沈兰夕在一起。”
“碰巧,”张信礼看着他的发顶:“刚好在一个店吃饭。”
“是么,真有缘分,”林瑾瑜跪着没看他:“……她很漂亮。”
“是啊,”张信礼随口说:“连你都老提她。”
“优秀、漂亮、有气质、性格还好,挺多男生喜欢她的……”林瑾瑜说:“大概没有人不喜欢她。”
“你也喜欢?”张信礼道:“不是说‘兄弟喜欢的我可不夺人所好’吗。”
他指的其实是他刚转学来那会儿,林瑾瑜在教室里谈起许钊喜欢沈兰夕,所以自己不会有什么什么想法的事儿,可林瑾瑜自己这会儿已经不记得了。
他想:你果然是喜欢她的。
张信礼接着说:“以后有一天,假如你谈了女朋友,不管多喜欢对方,到结婚那一步的时候也一定要慎重,想一辈子在一起生活要考虑很多事情,不是光凭着虚无缥缈的爱情就可以走下去的。”
真唠叨,林瑾瑜想:不过是随口谈到她而已,居然都想到结婚去了,你就这么喜欢她吗,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张信礼有时候会自然而然地跟林瑾瑜讲一些带说教性质的话,一开始林瑾瑜会觉得烦,可后来听多了,他慢慢明白了点,张信礼其实只是想他过得开心。
他是一个偏理想化的人,其他人忙着满地捡六便士,林瑾瑜却只喜欢看着月亮。
张信礼对他说这些,只是希望他看月亮的时候不会受伤。
可这次的话对林瑾瑜来说没用,因为他爱着一个永远不能结婚的人。
张信礼还在接着说:“……虽然现在学习很紧张,可如果实在很喜欢,就去告诉她吧,世间最令人难过的就是遗憾和后悔。”
是啊,世间最令人难过的是遗憾和后悔,你永远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林瑾瑜心里很乱,他想告诉张信礼他心里确实有一个人,这个人打球很帅、做饭偏咸、看起来不爱说话可总是对他很好……他喜欢这个人,比任何一个他曾经喜欢过的人都喜欢。
林瑾瑜说:“我……”
那些满溢的爱恋积压在他心里,好像要溢出胸膛。
张信礼道:“……如果她也喜欢你,不要瞒着家里,最好是……”
林瑾瑜猛地站起来,道:“我不会谈恋爱,也不会结婚的。”
张信礼愣了愣,问:“为什么?”
“因为……”林瑾瑜说:“因为我……”
客厅天花板上的顶灯灯光明亮,张信礼漆黑的双眼里倒映出林瑾瑜英俊而认真的面容。
林瑾瑜说:“我……”他心里此刻五味杂陈,既有惶恐与忐忑,又有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想说出来,想告诉面前这个人,他有多么喜欢他,就算说完以后也许连朋友也做不了,林瑾瑜还是想让他知道。
张信礼不明所以,只是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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