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舍前持枪的手抖了一下。筱满说:没关系,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我可以死得不明不白,没关系。
他的右肩已经不痛了,只觉得肩上湿湿的,人昏昏沉沉的,枪响的余音还在他的耳朵里盘旋,那久违的尖锐的耳鸣似乎为了响应这回音,竟自说自话地开始为它伴奏。
太阳落山了,金光散开,铺在天上,整片天空竟变成了红色,这就不太合理了,金黄色加上蓝色,怎么会变成红色呢?
筱满笑了,他懒得去管了。赵尤应该知道其中的道理,他懂很多,知道很多道理。他会知道要怎么从他的失踪里走出来的。
天空像极了一块红色的地毯。筱满摸着松软的泥土,天地仿佛颠倒了,他感觉他正躺在天上的红毯上,他能摸到触感松软的绒毛。
遮在他眼前的黑幕忽然也变得很红。
筱满心满意足地把手搭在腹上,闭上了眼睛:林舍前,你见到他,就告诉他,我觉得帮不了他,临阵退缩,跑了,他会相信的,他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只会选择逃避。
他隐隐觉得其实他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帷幕落下,他先退场。他总是把烂摊子留给别人,这辈子他学不好了,如果有下辈子,下辈子,他想做一棵果树。发芽,长高,长大,散开枝叶,开花,结出果实。
他说:我真羡慕你每个月需要还房贷。
第56章 第七章赵尤amp;筱满part2.下
龟背岛周边海域上方仍旧铺盖着厚厚的乌云,可仰头眺望,已经能清楚地看到远处在海平面上露出了全脸的太阳,光芒并不耀眼。海上的雨比岛上的细密,不过划了约莫十来分钟船,雨也就停了。云层变薄了,穿透云层的阳光变得毒辣。空气潮湿。赵尤奋力划船,出了一身热汗,待到完全划出乌云盖顶的地界外头,他卷起衣袖,稍喘了口气,擦了擦汗,才继续划动船桨。
船上只有他一个人划船,葛俊华坐着坐在他和王威廉中间,王威廉把枪扣在腰间,面貌沉静地看着他们,赵尤若是和他对视,他的眼光不闪也不躲。他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疑虑,也找不到任何答案。不知他正从容地打着什么如意算盘。赵尤心下就很想确认这王威廉持枪带他和葛俊华出海的意图,便和他搭话,一会儿问:是这个方向吧?,需要快一些吗?一会儿说:海上好像比陆地上平静。
王威廉一一耐心地回复。
是这个方向。
这个速度挺快了,麻烦你了小赵。
他又开始称呼他小赵,带上了长辈关怀晚辈的慈爱口吻。
他还说:台风应该已经过境了。
海面上远近看不到其他的船只,又往西南方向划了十来分钟,赵尤依稀望见一座小岛,遂问道:是那里吗?
王威廉回过身去望着西南方说:就是那里,大概半个小时后能到吧。
好嘞。
葛俊华趁机冲赵尤抬眉毛,又是一个劲瞥枪,瞥王威廉。赵尤置之未理,问王威廉:原来那个小岛才是如何岛的本体吗?
王威廉转了回来,面朝赵尤笑了笑,似是没听懂:本体?
葛俊华插嘴说:就是本来面目的意思。他打横坐在了木板上,左看看赵尤,右瞅瞅王威廉,人往前一倾,赌咒发誓,火急火燎地解释了起来:赵警官,王老师,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我葛俊华,我真的不是周思畅的同伙!我要是帮他抛尸,帮他出谋划策,我现在就天打五雷轰!我当场暴毙!
赵尤没接话茬。王威廉道:你只是否认没有帮他抛尸,没有帮他出谋划策,所以,那天你真的去了小延家,发现她过世了,是吗?
葛俊华抽了几口凉气:您这您这属于咬文嚼字了啊!他狠命一点头,对,没错!我是去过她家,这事赵警官知道啊,您不也知道吗?我不是和您说过吗?不是您批准我出岛去公安局的吗?
王威廉说:你当时只是说延明明没回岛上来,你想到一些事情,觉得需要和警察报备一下,你没具体和我说。
那是你没问啊!
王威廉笑了笑:我遇到过不少学员中途不打一声招呼就退出的,这是他们的选择,没必要过多在意。
他看着赵尤笑的,赵尤跟着笑了笑。
葛俊华抬起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继续道:行,行,好好,反正我主动去和警察录口供了啊,我去延家的时候的情况和周思畅说得完全不一样啊,我根本没见到延明明。他迫切地寻求赵尤的认同,赵警官,你知道的吧?你看过我的口供的吧?
赵尤说:按照你和周思畅提供的背景信息,加上延家家里并没有能安装监控摄像的这个情况嘛,当时别墅里就只有你和周思畅两个人,无非是你的说辞对上他的说辞,他人已经死了,留下一封遗书,说的是你给他出谋划策,帮忙抛尸,你呢,说你根本没见到延明明,反正你们两个人里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葛俊华激动地捶船:那肯定是他在撒谎啊!他栽赃陷害我!!我话到此处,葛俊华又咽下了,嘴唇打了个哆嗦。
赵尤说:这谁能证明啊?除非还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在场,除非你有别的人证。
葛俊华蠕动嘴唇,手掌来回摩擦膝盖,断言:反正!延明明那天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家里!!刚才你们也都听到了,她在那个岛上就出事了!被烧死了!他低下头,总之,就是发生了意外!我们谁也不想她死啊真的是意外!我们就是一时害怕,就葛俊华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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