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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给自己保留一点尊严,元曦主动伸手推了推,想从他怀里出来。可才挣一下,环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松开,还越抱越紧,力道大得,似要将她嵌进自己骨肉。
    沉榆香沁满肺腑,无端招惹出一阵心跳。
    没等元曦琢磨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有人先替她开了口:“都说北颐卫太子光风霁月,渊清玉絜,对谁都不屑一顾。现在看来,也不尽然,至少对自己的女人,还是挺上心的。”
    他声音清冽也懒散,言辞间不带一个脏字,可每一个都渗满了无尽嘲讽。
    元曦认出,是方才执剑要取她性命的少年。
    敢对卫旸这样说话的人,世上还真没几个,到底是谁?
    还把她当成了卫旸的女人……
    元曦抿了抿唇,明知是他误会了,却还是忍不住热了耳根。圈着她的怀抱也似忽然着火,她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心跳都比平日快了好些,愈发扭着身想挣开。
    可卫旸今天不知吃错什么药,不仅不松手,还越抱越紧。
    指尖隔着衣料,在她细腰间轻轻掐了一把。
    无声的警告,让她别动。
    元曦一下挺直腰背,双眼张得滚圆,眼波颤动着,似被偶然跃起小鱼惊乱的山涧,难以置信地把他望住。
    卫旸却还是一派淡然,仿佛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一般。
    对面睇来探究的目光,他本能地侧了侧身,将元曦护在怀中,又凛然扯起唇角,冷声回敬道:“过奖。倘若云中王口中的‘清高’,是指无任何诏令,就领人在别国地盘上胡作非为的话,那孤还真是略逊一筹。”
    竟是没有澄清那句“自己的女人”。
    腔膛里一阵兵荒马乱,唯恐他听见,元曦忙不迭矮下脑袋,贝齿紧紧咬着唇瓣,借疼痛逼自己不去想。横竖她也是要走的人了,再去琢磨这些也无甚意义。
    可那句“云中王”,还是叫她暗吃了一惊。
    朝堂之事,她虽不懂,但这位云中王的名头,她却是知道的。
    那是南缙的战神,国主的嫡亲弟弟,以一人之力,将拇指大小的弹丸小国扩张成如今这番广阔领土,都可与北颐抗衡,还几次攻至北颐境内。北颐几位大将均束手无策,逼得卫旸亲自领兵出征。
    卫旸给了他一剑,连瑾亦还了他一刀,双方在湄水之畔鏖战三日,各有胜负。最后还是卫旸亲挽雕弓,于千军万马中一箭射中他心脏,令他跌马,昏迷不醒,才将那几处城池保下。
    也是从那时开始,“北卫旸,南连瑾,得其一便可得天下”,这话就在九州传开,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每都能引得一通争吵。
    可外间谈论得再火热,这二位本人,却是自那场战役后再没碰过面。
    不想再次相见,却是这番尴尬情状。
    怪道嘴里都吐不出什么好话。
    元曦按耐不住心中好奇,扭头朝身后看去。
    冬春之交的阳光,清透得像水。那位名唤连瑾的少年正立在红梅树下,拿手巾擦剑。
    金芒徐徐流淌过剑身,在他眉眼折射出一泓秋水,更衬其眉目清冽,俊秀无俦。红梅纷纷落,玄衣愈发扎眼。金银丝交织出饕餮云气纹,在风中昭彰,碎芒点点,衬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虽也是一身桀骜,却跟卫旸不同。
    卫旸的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薄。无论是天上的日升月落,还是人间的生死无常,他都不放在心上。
    而连瑾的傲,则是一种胸吞万流的豪壮。即便困于方寸之地,山河亦在他心中。无垠的星辰大海,也不过是他震袖抖落的几点尘埃、一痕浮波。
    元曦不自觉便看得久了些。
    然这一幕落在某人眼里,却似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一个要杀她的人,还是他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还看的?自己救了她,她倒是连半个正眼都没赏他。刚刚居然还在挣扎,不想让自己护着……
    卫旸搭着眼帘睨她,心里莫名烧得慌。
    不是毒火攻心时的那种撕裂感,而是一种泡在隔夜茶水里,酸涩的难受。
    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在无数个瞬间,他不曾留意的那些角落,小姑娘似乎也曾用类似的目光注视过他。
    那么专注,那么璀璨,比春日朝晖还要明亮,仿佛自己就是她的天。
    卫旸头一回低下视线,认真研究她的眼。
    脑海里闪过无数记忆碎片,有欢笑,也有泪水,明明全都是她,可就是拼凑不出一个完整模样。努力想要回忆更多,却发现这些居然就已经是全部。
    像是被焦雷击中,心底那种酸胀感越发强烈,虽不及鸩毒伤人肌骨,却比它更摧人心肝。
    他自诩算无遗策,天下一切,但凡是他想要的,都尽在他股掌之中,得来从不费吹灰之力。然这一刻,他却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离他而去,而他还追悔无门。
    这种感觉还从未有过,卫旸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控制不住伸出手,捏住小姑娘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掰回来,“你只准看我!”
    霸道又孩子气,隐约还透着点慌,把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元曦茫然眨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
    卫旸也不解释,只黑着脸冷哼,越发对连瑾没好态度,“北颐不是南缙,云中王在故土是何做派,孤不关心。但眼下既到了帝京,就该按北颐的规矩办。倘若王爷不能对今日的所作所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也休怪孤翻脸不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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