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江逾闻言,分明唇口轻启正要说话,忽得眉间一沉,许是怕她摔了,抬了臂膀将她的腰际牢牢扣住,随即身子向前一倾,口中竟有呕出一口血来。
苏婳婳见状,当即敛了眉头,她不明白江逾白这是怎么了,脑中蓦得想起先头陆舟子所言,莫不是因着昨夜之事她夺了江逾白好些灵力,导致他如今……如今竟要呕血?
“你怎么了?可是因着我?”苏婳婳睁着圆圆的杏眼,“我不是有意的,你瞧瞧,可有什么法子将这些灵力还给你么?”
说罢,苏婳婳竟还在江逾白面前摊开手,随即便听见江逾白倏地轻笑出声,不曾有疏离,是真的愉悦一般。
“你莫不是以为,你我二人握个手,便能将灵力回转来去自如的?”
闻言,苏婳婳一时怔楞,一掀眼帘,便撞进了江逾白少有的揶揄的眸色中,自然便想起了昨夜的事来,苏婳婳面色一热,正要起身从江逾白身上跑开,却不过刚动了动膝,便又被江逾白按了回去。
他力道极大,她惯是知晓的。
他唤她,“婳婳。”
而后将她拢在胸前,闷声道,“我要闭关一阵,你可愿意等我么?”
眼下苏婳婳埋首在江逾白的怀中,面上的神色江逾白自然也瞧不见,江逾白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他要闭关,许是因着元气受损,但让她等他,也不知是何样的等,可既问了出来,苏婳婳除了应下,如今自然也没有旁的选择,毕竟她原还想着要与江逾白“日久生情”的,至此,苏婳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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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闭关很仓促,仓促到前一刻还哄着苏婳婳去浴间沐浴,待苏婳婳从浴间出来时便不见了人影。
原清安殿哪里有浴间,是江逾白用术法替苏婳婳另辟出来的。
苏婳婳身上披着外衫,望着外头被江逾白又加了一重的结界,知晓她如今在清安殿中是安全的,可一入内间,苏婳婳却蓦得顿住了步子。
她瞧见了长安之上,摆了许多个小瓷瓶,苏婳婳缓步上前,而后抄起一瓶,打开一瞧,腥甜无比,是江逾白的血。
抬指轻点,统共三十瓶,原江逾白所言的一月便是他要闭关一月,瞧着长案上摆着的三十瓶血,苏婳婳面色如常。
倒是储物袋中的陆舟子,没了江逾白的威压不必再闭五识,便有些激动,口中说着恭喜。
终于,苏婳婳挑了挑眉,仰面饮尽,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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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一入岩洞之中,那刻满了三清道法的苍苍石壁仿佛在这一瞬化作了无数的利刃,直朝他凌迟而来。
剧痛袭来,江逾白背脊一弯,险些站不住,随即趔趄着步子寻着长案前坐下,挥了衣袖,将手指结成繁复不已的形状,指尖隐隐聚了一缕金色的印记,灵力辉然,口中微喃。
不知过了多久,江逾白那面沉如水的额面渐渐有细密的汗珠聚起,连那平日能轻易折断妖物脖颈的二指,如今竟连金印都结不稳,摇摇欲坠轻颤不已的模样。
胸壑之间似有什么东西在跌宕,让江逾白眉头紧锁,煞白的面上皆是强忍的意味。
他犹如立身在深渊上头的独木之上,一侧是滚烫的岩浆,一侧是寒凉的冰川,他却只能阖着双眼淌过独木,如履薄冰,只凭着耳畔肆意划过的风声,可慢慢的,脑中竟渐生了浑噩。
似有一道声音,怒不可遏:你身为修道之人,衍天宗的大能,于无上之境将将一劫,如今却与一只妖物有了首尾,你的道心呢!
你妄为修道之人!
可话音刚落,随即又有一道声音涌了起来,暗哑之际:你已然放弃了她一回,难道还要再有第二回 ?剜心抽肠之痛你不曾尝过,可她却是尝遍了的。
不,江逾白几乎下示意便要摇头,他自然不会再放手,幻境中的痛意仿佛就在昨日。
正这时,那怒不可遏的声音又响起,斥他在幻境中湮灭了道心:你以为你在幻境中杀了那样多的无辜之人,造下那样多的恶业,你不说,便无人知晓了么?天道都在看着,在看着,在看着!
一声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可江逾白似不曾听见一般,如今他的神思中,皆是苏婳婳。
是苏婳婳在幻境中,被四个人紧紧扣住了四肢惊惧不已的模样,她眼眸睁得大大的,眸中噙着泪,却像是因着惧意而忘了落下,她浑身激颤不已,因着颤抖连唇齿都发出了声响,一声一声,落在江逾白的心窍之上,肆意生根,发芽,长出繁茂的藤蔓,紧紧勒住他的心肺,让他唿吸不能,让他动弹不得。
迫他望着苏婳婳,望着她口中呢喃着不要,眼睁睁望着她被那国师手持一把三寸利刃,割开了手腕。
他看着苏婳婳攥紧了拳头,自始至终都不曾呼救。
明明,或许,他不曾睡下,她唤一下,他能听见的。
但是苏婳婳脸上只有无尽的绝望与害怕,她怕是知晓,喊了也不会有人来,在那个吃人的皇城里,她孤身一人。
江逾白满眼痛色,眸中泛起猩红,可是他却不能上前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婳婳鬓发皆乱,一言不发,至后头因着巨大的惊惧喉间发出怪异的声音。
那国师甚至嫌奄奄一息的苏婳婳四肢流淌出来的血不够多不够快,竟又手起刀落,在她的四肢上,划上了大大的叉,十字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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