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素是王射风的下属, 若有了信物, 还怕不能号令他吗?到时王旦便能直起腰杆,将自己在郭素处丢失的脸面一一讨要回来。
此言正中王旦心坎。随即王旦采纳了徐寿的建议, 还拍了拍他的脸蛋,夸赞他聪明。
徐寿面上始终挂着讨好的笑意。
又过了几日,王旦带着善兰琼和徐寿出门找乐子。徐寿得王旦默许, 不必再给二人做人凳了,可善兰琼依旧不肯放过他。
迈进食肆之前善兰琼故意掩鼻,嫌弃他身上的气味重,要他在马车边上等候。
徐寿被阉割后身上总带着一股洗不净的尿骚气,王旦厌恶,施舍他昂贵香粉用来掩盖身上的味道。他换衣也十分勤快,至少每日出门随侍时,身上只有略微刺鼻的香气。
善兰琼作此态,王旦也想起他身上的污秽,露出了倒胃口的嫌恶神色,便顺了她的意,命徐寿在外等候。
徐寿恭敬应是。
等两人走了,车夫也要调笑他,凑到他颈前来夸张用力地嗅,充满恶意地说他身上好香。
徐寿咬紧后槽牙将车夫重重搡开,避开马车停放的地方,独自站去了街角,百无聊赖地往四处看时,却看到了不远处慢慢行来的胡王升。
徐寿僵在了原地,确信自己不会看错,也讶异于居然会在云水郡遇到胡王升,真如做梦一般。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抬脚跟上了他。
胡王升在牢里被关了几日,放出来后,胡家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他归家,直言她们家再不敢留他。不过他自胡家搬走,却另新买了一座宅子,依旧住在云水郡中。
胡家人管不了,虽然听说了,也只当不知。
胡王升常独自外出酗酒,喝得醉醺醺返家,再大睡整日。今日又照常来到街上,也不比过去在奉都城时那样讲究,在食肆外的竹棚坐下,叫了一壶酒。
才将清亮的酒水倒进盏中,便察觉到身旁走近了一人。
胡王升拿起酒杯,转头看了过去。
瘦得骨节嶙峋的手摸索着撕下脸上的人皮假面,露出一张丑陋、但依稀可辨从前样貌的脸。这个人嘴唇哆嗦了两下,压抑着声音道:“攀玉救我!”
胡王升打翻了手中的酒盏,酒水迅速弥漫开来,淅淅沥沥地沿着桌边滴落在地面。
……
徐寿登基后,先皇后随之暴毙,紧接着被追封为太后,对外说是为先帝殉情而死。徐寿记得先皇后当初是如何对待自己母亲的,后来听宫人说,带着毒酒和白绫去她宫中时她还哭喊着不肯赴死,宫人只好亲自动手送了她一程。
这样掌握着每个人生死的滋味实在令他回味无穷。
朝中暗涛汹涌,徐寿多疑,几乎不肯轻信任何朝臣。唯独武公侯府历代只忠于帝王,当初他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时,也曾得过胡王升的帮助。所以只要武公侯府忠心,他自然会保胡氏满门的荣华富贵。知道胡王升对姑母有怨,也下旨罚了姑母为他出气,还因此招惹上了善兰琼这个疯女人。
胡王升震惊过后,将徐寿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进入房门,两人无言半晌。胡王升垂眼见他衣着简陋粗糙,身上不断传来奇怪的异香,喊来下人为他打水沐浴,更换衣裳。
又吩咐下人进去服侍。
胡王升坐在桌边,心中思忖徐寿失踪之后为何会落到如今的这般境地,又为何容貌被毁,声音也大变。
净房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叫,随即是徐寿情绪失控的暴喝声:“滚出去!”
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跪在胡王升面前,明显是被忽然发疯的徐寿吓到了,谨慎道:“小人只是想要服侍郎君解衣,谁知他……”
“你先出去吧。”胡王升道。
下人连忙爬起来,退出房门。
等房门被再次合上,胡王升走进净室,见徐寿披头散发地靠着浴桶发抖,丑陋的脸更加扭曲。
他腮边的皮肉颤抖着,喃喃说着:“杀了王旦……杀了善兰琼!”
胡王升眉心狠狠一皱,顾不得问他为何要撵下人出去,反问道:“善兰琼?”
徐寿慢慢冷静了下来,瞳孔微散,久久才定神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善兰琼从赵野手中逃出来了,就在这云水郡之中。”
“你说,她要是知道你也在,会不会过来报复你?”
胡王升不怕善兰琼报复自己,唯一的念头是怕她再去伤害窦瑜。
……
徐寿莫名失踪,王旦也派人在郡中寻找过,但皆无功而返。
善兰琼觉得奇怪。徐寿肯留在王旦身边,不就是寄希望于王旦能带他回到奉都城吗?怎么会悄悄跑了?
谁知二人就要放弃寻找他之时,善兰琼却在街上看到了他的身影。见他步履匆匆,谨慎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后进了一家酒楼。
善兰琼顾不得细想,带着随行的两名侍卫和婢女追了过去。
进门后又见他上了二楼,悄悄跟上去,随他到了一间厢房门口。善兰琼欲抓他回去,命侍卫破门而入。
谁成想,撞开门后第一眼看到的竟不是徐寿,而是屋内桌边坐着的胡王升。
善兰琼顿时石化,望着这一张熟悉不已、令自己又爱又恨的脸,牙关轻颤,仔细修剪过的指甲死死按进了手心。
慌神间,她已经被从后重重推入门内,门板门也砰地一声被紧紧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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