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和婢女被一同涌入屋内的几人利落地扭断了脖子。方才还陪在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转眼横尸在了自己脚下,她这才惊醒回神。
徐寿从门后鬼影一般现出身形来,沉默地站定。
善兰琼又怕又怒,恍然大悟道:“你故意骗我来此!”她完全失去了冷静,双目圆睁,疯狂地扑向徐寿,扬手狠狠抽打他的脸。
左右开弓掌掴了他数下,划得他满脸血痕。
徐寿狠狠推开了她,她站立不稳,向后重重跌坐在胡王升脚边。
善兰琼手心触到身后人冰凉的鞋面,打了个寒颤,强作镇定,继续张口辱骂徐寿。阉狗、阉贼、无根之人,口不择言,想到什么便骂什么。
听到这些污言秽语,胡王升眉心一跳,望向了徐寿。
徐寿如同被人当街扒掉了衣裳,脸色猪肝一般涨红发紫,鼻翼开合,几乎处在暴怒边缘了,却又慢慢强行忍耐下来。
他从前最看不起太监,如今别人也能用这些字眼来侮辱他。
胡王升扯住善兰琼的手臂,迫她扭转身体,与自己对视。
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相闻。
善兰琼看着他冷漠的眉眼,自他全无情绪的眸中看到了发过疯后鬓发全乱、咬牙切齿的自己。
察觉到自己这幅癫狂样子有多难看,她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恐惧也再次翻涌到心尖。
“别杀我——别杀我!”她向后缩着,喃喃求饶。
胡王升没有说话。
善兰琼仍在自言自语:“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找窦瑜的,对不对?”
若是从前的她,得知胡王升为了窦瑜如此穷追不舍必然要伤心难过,此刻却如同找到生路一般,不再向后躲,反而猛地扑向他,另一只没有被攥住的手死死握着他的膝盖。
“我知道窦瑜在哪儿!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胡王升抿嘴放开了钳住她手臂的手,又拂开她,表情阴沉。
见他似乎要站起身,想起他曾将自己送给了赵野,善兰琼面色惨白,眼神闪烁,急中生智道:“我还能帮你得到窦瑜!你不是很爱她吗?”
胡王升眉一挑,静静望向她。
善兰琼见他有所反应,慌张抬手胡乱地在颈间摸索,手指发软,几次才抓住那只挂在脖颈处的鎏金镂空香囊,扯下来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胡王升接过来捏在手上,问她。
“这东西混入酒水中服下,便可令人爱上面前的人……”善兰琼喘息沉沉,强令自己与面前人对视,好能使他相信自己的话。
胡王升自然不会信。他嘴角轻扯,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这枚小小的圆滚滚的香囊,忽然喊人去拿一壶酒来。
胡王升的属下领命,很快出门取回一壶热酒,交入他的手上。他一手自桌上拿起一只茶盏,沿着内壁倒进一盏酒,搁在桌上,又将香囊打开,捻起卡在里面的一枚香丸,轻抛进了盏中。
拿起酒盏来轻轻在手心晃了半圈,示意徐寿灌给她。
一直沉默着站在旁边的徐寿一愣。他被养出了奴性,胡王升也全然不在意他从前的身份了,对他呼来喝去。徐寿视线微垂,迟疑着走向胡王升,接过酒盏的手轻轻哆嗦着。
徐寿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向善兰琼。
善兰琼不断向后躲,因惧怕过甚,尖叫着痛骂徐寿宣泄恐惧,骂得也越来越难听。
徐寿的手不再颤抖了。他毕恭毕敬地请胡王升的属下将善兰琼按住,以免她挣扎,浪费了这盏酒。
善兰琼很快被自身后伸来的两双手压住了臂膀,尽管牙关紧闭,还是被徐寿强行灌进了半盏掺了香粉的热酒。徐寿恨不得将酒盏塞进她口中,热酒顿时滚下喉咙,呛得她鼻腔发涩发痛,不停干呕着。
没能灌进去的另外小半盏,洒了她一脖子,湿漉漉滚进衣襟内。
徐寿握着空盏后退了两步。
晦暗不明的眼死死盯着趴在地上的善兰琼。
约莫小半刻的工夫,她脸上逐渐泛起潮红,开始不断抬手拉扯衣领,头也左右摇摆,表情难安,若单单是醉酒,绝不至于如此丑态百出。
胡王升走近,捏着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提起来。而她神思迷蒙,还试图往他身上贴,寻找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他不耐烦地将她扯开,甩向一边。
“这种脏东西,你也敢骗我给她用?”见她又试图向自己脚边凑,胡王升命属下将她提出去,泼些冷水令她清醒过来。
属下刚应了声是,还没等靠近善兰琼身前,全部骤然变了脸色,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向前。
善兰琼在混沌间忽感鼻腔一热,懵懂垂首,见几点血水砸落在了裙摆上,很快渗入了衣料之中。她保持着箕踞坐姿,裙面上的血痕越来越多,滴滴答答的血不断从她鼻中落下。
胡王升微微睁大了眼。
五脏六腑间绵密的疼痛盖过了体内那股剧烈痒意,令善兰琼的灵台逐渐清明起来,怔怔抬手摸了摸鼻下。
只摸到一手黏腻的鲜红。
她开始听不见任何声音,慢慢抬起头,也看不清对面胡王升的脸,视野之内一片血红。
喉头也随之一腥。
整个身体就像是被直接抽掉了骨头一般,睁着眼,软软侧躺到了地上。
胡王升在原地呆站许久,看着无声卧在地面的善兰琼,眼睛凝滞地转动了一下,缓慢抬头望向徐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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