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执,我是你的妻子,虽然咱们半点感情都没有,往后也未必能像人家一样恩爱,可我要对得起你的父亲母亲,对得起你们周家。也要对得起你。二姐夫纳妾,好好的书生,乐得像弥勒佛似的,眉眼都开了。我就想你也该乐意吧,又怎么会不喜欢……”
荣澜语跟撒气似的说了这么多,对面的周寒执反而眉心散了散。
大手重新择了一双筷子,语气冷淡道:“一会看盛京城,一会看周府,你怎么就不看看你自己呢?”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坐着呢。”周寒执笑。
“我怎么没想我自己。我就是想了我自己,才把她放到花房去。花房是什么地方,是园子旁边,那是离我最远的地方,我不想瞧见她。”荣澜语气得鼓着腮说道。
“这就对了。”周寒执颔首。“可你做得还不够。你要把她撵出府去,这样才是彻底瞧不见。”
荣澜语怔了怔,回过味就笑,反问:“你不生气了?”
周寒执瞧着眼前的两碗面,淡淡一笑。
“为什么喝了酒就要过来吃面?”荣澜语不明白。
周寒执瞧着碗里的油花,默然许久,才道:“母亲来盛京的第一年,我还没拿到官职的时候。我指着赏心楼说,拿到俸禄,第一件事就是请母亲吃饭。母亲摇头,指着这小摊说,吃碗面就行了。”
气氛忽然冷下来。
周寒执舒了一口气,看向荣澜语道:“可你知道吗?母亲什么都没吃到。第二天早上,我家的一处庄子出了事,母亲饿着肚子出了门……”
他没再说下去,荣澜语已经心疼得不行。
周寒执反而笑她:“你的眼圈怎么红了?你又没见过我母亲。”
荣澜语拿帕子擦了眼,别扭着说没有。这会,周寒执又扯过被她抱在怀里的外袍,替她裹在了身上。
“走吧。”二人吃过面,周寒执道。
“不坐马车了?”荣澜语问。
周寒执点头。“不想坐马车。”
“那我们走回去。”荣澜语毫不犹豫道。
两件披风都裹在荣澜语身上,衬得她小小的身子总算丰腴了不少。可跟周寒执颀长挺拔的身躯相比,她依然像个小孩子似的。
二人并肩走着,荣澜语便央:“秋浓的事怎么办?”
周寒执嗤笑:“是你自己要把人留下的,你自己想。”
荣澜语就别扭起来,磨磨蹭蹭地不肯快走。周寒执又气又恨,拿手戳着她的眉心道:“这会想到我了?安排荣安宁去尚文阁的时候,怎么还求外人呢?”
“你又不认识翰林院的人。”荣澜语呐呐道。
可眼前的男人很快甩了一张文书给她,冷冰冰道:“这是入学文书,三日内准备好东西,让荣安宁搬过去。”
荣澜语高兴地差点蹦起来,双眼冒着星星道:“真的?”她又翻开那张文书认真看,果然见下头有印章,真真错不了。
她高兴地一把扯住了周寒执的袖子,兴奋道:“大人怎么这么厉害!快告诉我,怎么做到的?”
周寒执被她扯住袖子,整个人感受到往下坠的力量,不由得蹙蹙眉,把她的手从袖子上掰下去,淡然道:“还要多谢你二姐夫。”
荣澜语的手被挪下来,不由得有些羞赧。她是得意忘形,却没想到周寒执的界限这样分明,一时不由得有些讪讪。
可没等多想,那只大手已经伸过来,毫不犹豫地把她的小手捏在手心里,懒懒道:“路不好走。”
荣澜语唔了一声,又缩了一下手,但随即身子便一歪,右脚顺着地面上的坑滑下去。她才要惊呼,整个人却已经被周寒执托起来。
“说了路不好走。”他语气不耐地看着她站稳,又松开了手。
荣澜语愈发讪讪地垂下头,呐呐道:“那你也不能碰我呀,没道理。”
周寒执却没听着,自顾自地往前走,又说起荣安宁的事。“你二姐夫的策论,找了不少尚文阁的代笔。可代笔一事,本就违犯大盛律例。此事若真事发,谁都免不了责罚。这事的证据落在了我手里,我当人情送给了翰林院。翰林院投桃报李,允了你弟弟入学。”
荣澜语点了点头,心里却明白,这件事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办的时候一定也费了不少心思。她心里热乎,不知不觉便又扯上他的袖子,低低道:“多谢了你呀。”
周寒执觉得自己的衣裳又往下坠去。
他叹口气,反问道:“这会秋浓的事,你能不能办?”
荣澜语像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用力点了点头。
周寒执被逗笑,又抓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道:“你放心,我爹那,我自有应付的法子,你不用在意。”
荣澜语本想挣开手,可自己冰冷的手指被他的大手紧紧包裹着,实在舒服极了。她一时不舍得,索性任由他抓着,又继续道:“二姐夫请代笔的事,参议大人知不知道?”
周寒执的脚步滞了滞,反问:“你想让参议大人知道?”
荣澜语略略思量一番,便摇头道:“二姐夫这件事做得不对。但我却不觉得,咱们该是跟参议大人泄密的那个人。你去泄密,若参议大人以为真,会觉得你是告密小人,动机不纯。若参议大人不信,我们就是枉做小人。”
周寒执点点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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