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贼人趁夜摸到御史大人们的船队边上,先是一把火烧毁了两条装着各地账册的大船,再又登上甲板,见人就砍,逢人便杀,更将大笔大笔的赃银沉入水中,摆明了不是为财,而是专门为了阻截朝廷钦差,不让他们及时回京述职而来!最让人捏把汗的是,当时你三姐姐和宜姐儿也都还在船上!”
清黛听到这里不免大惊失色,不自禁地大声道:“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人告诉我?三姐姐和宜姐儿怎么样了?”
朱若兰忙将她按了下去,耐性解释道:“水贼刚闹起来的时候,你姐夫就找了船先把他们母女送到岸边避险了,如今她们母女俩也被你姐夫让人先护送回了瑶州祖籍,想着先让她们呆在那山高水远的地方避避风头,等时局稳当些,再送她们回来。”
“这事儿出了也才没几天,奏报都还未呈到御前,我们也是收到了你姐姐快马加鞭的家书,才提前晓得了内情。”
奏报虽未到,但锦衣卫那厢定然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着,沈猎多半也是怕她知道了担心才未曾第一时间就让人知会她。
所幸清照那边也已化险为夷,要不然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他!
清黛一边想,一边后怕地顺着气,回过神来却忽又意识到,“这和宁国府又有何干系?”
然而在看到她们二人脸色的那一刻,她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么问,多少有些明知故问了。
“京中有爵之家大多乐于南三州购置地产,宁国府为勋爵之首自然也不例外,你姐夫一行此番查出来的隐田虚税里,有泰半都和他家脱不了干系。”朱若兰的口吻冷淡如冰,言语之间多有敌意,“只是巡田御史们的归期早已上达天听,他们却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横加阻拦,委实嚣张过了头,瞧着压根就没把陛下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素容不觉也忧心忡忡起来:“从前只当他家是仗着手握丹书铁券,又掌兵权,故而气焰高些,可如今看来,这家人的野心仿佛并不止于位极人臣,莫不是瞧着今上孱弱,又无子嗣,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念头了。”
她虽是闺门里的妇道人家,但少时好歹是在太后身前长过一段时间的,这点嗅觉也还是有的。
只不过这样的话却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的,而今这家的顶梁柱又还在宁国公手下当差,朱若兰便比平时还要谨慎了些,“好了,再多说下去就不是我们妇人能插嘴的了,阿宝啊,时辰也不早了,君父昏厥这么大的事,在京中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咱们也别聚在一块了,省得被人抓住,说咱们家只顾自家欢乐,不敬君上。”
清黛其实也更记挂着沈猎和宋祈那一边,得了她这句话,当下也不再啰嗦,赶着便回了棠园。
而圣驾也恰是在她回到自己家里没多久,便经正阳门大街,入了正阳门,一路马不停蹄直奔紫微城。
她派去宫门口问消息的人回来通报,宋祈人还没进承天门,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便都在乾清宫下候着了,待他前脚被宫人们抬进寝宫,后脚太医们便陆陆续续跟了进去,针对他此番突如其来的病情召开会诊。
沈猎身为帝王鹰犬,身负护卫君父之责,在宋祈还未清醒之前,确也不好离开宫禁只能在一旁候着,随时待命。
所幸宋祈吉人自有天相,虽说大半天的时间过去,太医们也没能找出他这回的病因,但他还是在当天夜深后,悠悠转醒过来。
偏头见殿外已经更深露重,想着快要到宫门下钥的时辰了,便没再让沈猎等一干文武大臣滞留宫中,予了恩典许他们先行跪安离宫。
清黛在家中久久等不回沈猎,便专程套了车等在了皇宫门口,他一出来,正好就能看到打着自家灯笼的马车,静候于夜幕之下。
掀开车帘,便见他家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捧着手炉,静坐其间。
一瞬间,他眉宇间的倦意一扫而空。
“冬日夜里冷得很,你出来作甚?”
清黛横他一眼,“我自接我相公回家歇着,你管我呢。”
说着,还把手里的手炉往他怀里一塞。
只是还不等他欣然勾唇,便又听她急不可耐地问,“快说说,圣上如何了?”
沈猎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嘴上说得好听是来接他的,结果三句话不到便暴露了真实目的。
气得他反手就把她刚塞过来的手炉又给她塞了回去。
清黛不禁撅嘴轻哼:“我同你说认真的,你这人怎的这么小心眼嘛。”
自从彼此把话说开以后,他们之间便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再总忌着对方的心绪而小心逢迎,也不再东想西想却就是不敢开口直问,反倒是时不时斗上几句嘴,互相耍耍小脾气,虽然大多时候都是沈猎落于下风,但较之从前那总带着疏离的亲密,他倒更欢喜于眼下这种小打小闹的幸福。
而清黛却也不会完全去仰赖这种情浓时的百看不厌,随意挥霍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坚定,见他脸臭了,也还是会凑上来撒娇卖乖,把他又哄转回去。
沈猎对外软硬不吃,唯独对她是硬的也行,软的最好,一旦她软下身段,扯着他的衣角哼唧两声,他立时便会缴械投降。
这次也不例外。
“圣上人已经清醒了,太医也为他把过脉,确定脉象平稳无碍以后,我方才从宫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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