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谨身殿本是前朝三殿之一,若换做其他人,出了门必定不敢乱走,只能就着附近几条笔直宽阔的宫道随便走走散散心。
她却是对着宫里的大道小道心里门清,便是让她闭着眼也能从谨身殿摸回异世女从前住过的翊坤宫。
由此,她便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妄图趁着月黑风高,所有人都紧着谨身殿和乾清宫、宁寿宫这几处殿宇伺候之际,溜到离谨身殿最近的某处园子逛一逛。
殊不知,她与阿珠才将贴着墙根走过第一条人迹罕至的回廊,却看见回廊尽头的石壁上隐隐照出一对男女的身影。
当夜月色皎洁,光线明丽,将墙壁脚下,紧紧相拥的一对璧人描刻清晰。
让清黛甚至都能看出女子发髻上簪着的,好像是一支……东珠累丝金簪?!
清黛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吧…她怎么老是撞见这种事!
不曾想她都没来得及掉头离开,边听见身后有人在温声唤她的小字,“阿宝?”
她心口一紧,回头一看,头皮接着便麻了。
……是易君彦。
作者有话说:
第202章
自从另娶他人以后, 易君彦便再没有机会见到清黛了。
怎料弹指一挥,便是五六年未见。
人虽不在眼前,但他依旧还是能时不时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包括她为了保护母亲, 赤手空拳与歹人相搏;又为悍名所累, 被迫南下归夷;到后来她被小黎王胁迫逼嫁,被沈猎横加阻挠,最终被圣旨裹挟, 下嫁沈猎。
一桩桩,一件件,只要是与她相关的事, 他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止步于打听而已。
毕竟, 他不仅已有妻室,肩上还有一整个宁国府的野心和未来……
之前孟家三太太的事也就罢了,便是后来小黎王那一回, 他也并不能为了年少的那点欢喜悸动, 便贸然去与自家盟友作对。
更何况,他也没那个可以替她出头的身份。
至后来她嫁了沈猎, 坊间又传闻他们夫妻不和, 沈猎待她冷淡,让他不禁又忆起少时大家一起在南家读书的岁月。
那时的沈猎便是个冷情孤僻的怪胎, 独是小丫头心善, 关照了他几回也不见他领情,再多的便也不见他们有所交集。
哪里比得上自己与她之间, 多少他还能想方设法地逗着她和自己说几句话, 生一会儿气。
他最喜欢看的, 就是她和自己生气的样子, 明明心里憋火,却还要装得若无其事,活像只不太精明的小狐狸,然后故作谄媚地将砒霜鸩酒当作蜜糖琼浆奉上。
而他明知是她在恶作剧,却也每次都甘之如饴,只为博她得逞时得意娇媚地轻轻一笑。
他自认为这是他们年少时便心照不宣的秘密和默契,是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别样情谊,并非沈猎这样生来下贱的乡下人能够企及。
然而他却没想到,就在今天,就在方才宴席还未开始前,他会在无人的宫道上看见他们夫妻两个。
倒不是他有意想要遇见他们,实是一开始他与父亲谋定,利用南家那个曾觊觎他多时的庶女对他的情意,扶她坐上妃位,让她成了他们的眼睛。
时下这一步棋终于走成,他本是想要象征性地去一下安喜宫,予她三俩祝语,诱她对自己更加忠心。
谁知一出来,便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记忆里灵动娇丽的少女已经挽起了长发,倚在了另一个挺拔高挑的少年身边。
少年本面冷如铁,阴狠决绝,在她面前却显得无比温和,无比耐心,看着她的眼神缱绻专注,会因为她的语笑嫣然,扬起唇角。
他们好得那样旁若无人,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十指相扣地牵着手,亲昵缱绻得好似谁也别想横插一脚进去,把他们分开一般。
易君彦在远处看得发怔,他们越是恩爱,他的眼睛里便越像是有针在扎,绵绵的刺痛。
可他最终也不能怨怪什么,当初确是他一时大意,着了南家庶女的道;是他拗不过强势的父母,不得不娶了柯家姑娘,放弃了他们之间的可能性…
亦是他后来一次次袖手旁观、一次次神隐,终于让她另嫁他人,让这一切无可转圜。
然而他又是那样的不甘,席上酒还未过三旬,他便满心全都只顾着想她,兀自坐在一边发闷。
身边跟随他多年的小厮也识趣,看出了他的心思便替他格外留了心,一待听说那沈家少奶奶从殿里单独出去,便立刻报了自家主子。
空腹饮酒最易醉,易君彦这时已然有了几分醉意,心下越发执迷,只想着听她亲口说一句安否,便立时也找了借口同小厮赶紧追了出去。
一路循着宫人指给他们的方向走,当他好不容易看到她一片裙角之时,却没想到也同时看到了那回廊尽头的石壁底下,那慎王府的二公子宋纨,正紧紧抱着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头老婆……
两个人你侬我侬,又是一对两情缱绻的大好鸳鸯!
清黛夹在他们三个人中间也很是尴尬,进退无路。
她只是在席上呆着憋闷,想出来透口气,哪里会知道又能碰见这种事,又是自己熟识的人!
且今日男女分席,她更不可能知道易君彦这个脑子有包的,又是怎么跟着自己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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