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黛:“……”
先前交集不多,清黛虽知他为人呆气了些,但没想到竟呆到了这样的程度。
这天,她应该是聊不下去了。
幸而南素容在这时派人携伞来寻清黛,她旋即如蒙大赦,急忙就跟着先走了。
一坐上自家马车,清黛便看见南素容正一脸兴味地朝自己笑着。
那笑容就好像是刚刚给花施了肥料的辛勤花匠在盯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又是满足又是期待。
然而清黛却只能表示,很抱歉,她栽培的这盆花估摸着是长不出什么好品相了。
但南素容貌似并没有察觉,“侯夫人的眼光自是不差的,旻哥儿算得上是我娘家兄弟里最实诚的那个,对长辈孝顺恭敬,处事正直谦逊,洁身自好,如今长至十七岁,身边也只一个叫榴衣的通房,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头儿。”
要知道和他同龄的易君彦在与柯诗淇成婚前,康和郡主就往他屋里摆了两三个通房伺候床笫。
更别说与他同父异母的庶兄南怀晨,早就妻妾成群了,他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不过,清黛仍是淡淡然地笑了笑,“嫂嫂的意思我明白,也是打心眼里感谢嫂嫂为我这般张罗打算。可现在我阿娘这不是刚有了身孕么,想来是分身乏术,顾不上我了,且此时也正是需要我这个做女儿同样也是做姐姐的时候,若要我明知如此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自己嫁人去了,我断然做不出来的。”
“你母亲虽身上不便,但家里还有其他长辈不是?你那几个伯伯,哪个不是恨不得把你当亲闺女疼惜,再不济也还有你大哥哥和我呀。”
南素容哭笑不得,与她慢慢地说,“阿宝,你想守着母亲和未出世的弟弟妹妹的心是好的,但京城里像你这个年纪的闺秀不是早定了亲,便是已经出阁了,少有几位被耽搁了好年华的,不是熬成了老姑娘草草下嫁,就是被迫嫁的又偏又远,终身不得回返故乡。
“便是我,也是前生积德,有孟家这样一门厚道温良的亲戚,才不至于到那个地。;可即便如此,前些年在背地里对我、对我娘家嚼舌根、偷耻笑的人就少了么?而我身为你的长嫂,你的亲堂姐,又怎舍得你再重蹈我之覆辙?”
她的话真心实意都汇聚在看着清黛的眼神里,能够让她清晰地感受到,心里一阵温暖,“我明白嫂嫂待我一片赤诚,所言皆发自肺腑,可我也确有一定要留下陪伴阿娘,直到她平安生产的理由。”
南素容正要启唇再劝,却忽的灵光一闪,心下沉沉一跳,“你是在担心……你母亲这一胎会有不顺么?”
“嫂嫂都未能保住我那可怜的小侄女,我阿娘凭什么就能轻松拥有一切顺遂的运气呢?”
清黛安静地低敛羽睫,语调听上去温柔似水,而又波澜不惊,“先前嫂嫂也跟我提起自己的疑心,我一直也都替嫂嫂记在心里,到如今难免不会担心被老调重弹。”
南素容想了想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害死我儿的那个人又不是头一回想着坑害这家的后嗣了。可是阿宝,你便非得冒着耽搁自己的风险,陪着你母亲么?我说过有我呀,你还不放心嫂嫂我了么?”
“我不是放心不下嫂嫂,而是放心不下那些不怀好意之辈。”
她是这家的媳妇,随便哪房长辈都能仗着辈分压制她,随便抬抬手就能让她脱不开身,终究不如清黛自己来的方便。
哪怕真有那么紧急的一天,她也大可抛出一句小孩子没分寸、关心则乱应付过去。
“女子怀胎十月,算上坐月子的时间,满打满算我也只耽搁一年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清黛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数,心境却豁达得压根没有半分盘算计较,“再说了,倘若我真在京中沦为笑柄,了不起回柔夷便是。”
南素容急忙伸出手指轻抵在她的唇上:“这样的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你几位伯父都还健在,若真把你送回柔夷外祖家,外面的人可又有胡乱非议咱们侯府的机会了。”
转而她又轻声道,“其实嫂嫂私心想着也是你嫁到我娘家去,家里有老太君和你大姑姑护着你,肯定不叫你和别家媳妇似的吃苦受罪;你可莫要老想着你母亲那一件事儿,便直接不理会旁的,照我娘家人对你的喜爱,便是让旻哥儿为你等上个把年头也无妨,个中年月里,你且再瞧瞧他的言行人品,考虑考虑。”
清黛无言,只有苦笑。
这动辄关乎自己亲娘生死的节骨眼上,她哪还分得出心力去跟那个榆木疙瘩磨合呀?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谈话的最后, 清黛与南素容在一片心照不宣的沉默中达成了共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于是下月月初,府里的内眷循例照旧要去朱若兰房里问安。
隔了这么多天, 她上回的气早也消散干净了, 坐在厅堂上淡淡环视一周,没见到莫氏,便随口问起清黛。
清黛温言道:“阿娘刚刚坐满三个月, 加上又不大适应咱们京城的气候,这两日一直都是吃不下睡不着的,身上也使不上力气, 今个儿实在过不来,还请夫人见谅。”
“年过三十再孕属实辛苦, 是得当心,如此,这以后七房的问安便不必强求了。”
朱若兰点着头说道, 顿了顿, 又抬眸盯着清黛眼下隐隐一圈乌青,“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抛开孝义不谈, 要你照顾你母亲的孕期终究是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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