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素容听了,无奈地笑道:“舅母说的正是呢。之前侄媳也瞧着四妹妹一个人在七婶那儿忙前忙后的辛苦, 便自告奋勇了要去帮忙, 谁知反被七婶教训了一顿。”
那是莫氏难得明白的一回,拉着南素容便道:“咱们家娶媳妇可不是娶回来使唤着做这做那的, 不作兴要隔着房的侄媳妇劳师动众地过来侍奉, 再说你和煜哥儿都还年轻, 没留住一个便赶紧加把劲儿要下一个便是了, 要让你在婶子这儿累出个好歹,那岂不是婶子和肚子里你表弟的罪过?”
朱若兰得知后也很是肯定地点了个头,“你七婶说得入情入理,咱们侯府子嗣不兴,现除了你七婶外,也便指望着你和煜哥儿开枝散叶,这时候你尽管多顾着自己,早日有妊才是要紧。至于七房那里,我自会另行安排。”
说话间,她便看向坐在她手边另一列金丝楠木官帽扶手椅上的郑淑慎与江柳娘,言下之意再明了不过。
但这些人心里都明镜似的,这差事分明就是个烫手山芋。
把人照顾好了,母子均安那是理所应当的本分,可若是其中出了那么一丁点的差错,便是朱若兰自己怕也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江柳娘这回反应倒快,抢着就呵呵笑起来:“二嫂嫂你是知道我的,最是粗心大意又没什么见识,七弟妹这胎着紧得很,若是托付于我,想来嫂嫂和弟妹也是不会真敢放心的。
“倒是三嫂子,细致谨慎又周到耐心,素日与七弟妹又更为要好一些,若能得三嫂子照料,想必弟妹也更安心些。”
郑淑慎一撩眼皮,飞快地看了清黛一眼亦笑得一脸勉强:“非我不愿,只是……到底我自己未曾生育,这其中的门道只怕也跟阿宝似的半清不楚,唯恐照顾不周……”
江柳娘这个刀口无德的,立马就咬住她不放:“三嫂子的心思细腻,是全家有目共睹的,先前容儿有孕,不也是三嫂子从旁无微不至地照料?
“嫂嫂能照顾好自家儿媳妇,谁想到了自家弟媳妇却这样那样的推辞,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各房之间有多大的龃龉呢。”
清黛也推波助澜地做出满脸的失望,强颜欢笑:“三伯娘若是不愿意,那我们自然也不会为难,所幸我阿娘已经过了头三个月了,想来后续也无甚大事,我只消打起精神,也能应付了。
“何况,诸位伯娘还有大嫂子,总不能真让我一个人忙活了吧?那我可就要去二伯伯和大姑姑面前告状了!”
众人被她俏皮的口气打动,不觉都从方才的明枪暗箭里放松下来。
南素容也笑着用手里的丝帕朝她一扬,“听听,刚还说是大姑娘呢,结果半盏茶功夫都没有,又现原形了。”
朱若兰眼底闪过一分转瞬即逝的笑意,说来也巧,她身边的大丫头这时从后堂端上一个青花白瓷盅。
盖子一掀,就是一股浓浓的药味四散开来。
江柳娘不自禁地用手里的帕子掩了掩鼻子,“二嫂嫂近日身上……还是不大痛快么?”
端药的大丫鬟不冷不热道:“近日各个庄子都要递今年的收成单子还有账簿上来交给我家夫人查验,另外又有这家老太君过寿,那家老伯爷续弦的,里里外外许多事都得我家夫人操着心,成日劳心劳力,难免会有不适。
“哼,有些人平时是左一口分忧,右一口解难,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哪成想到了正经时候,却半个人影儿都见不到……”
“闲琴!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下去!”
朱若兰边上的薛妈妈喝道,但其实人家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明摆着是要替自家主子臊郑淑慎的脸呢。
郑淑慎故作镇定地低头呷茶,在座的其他人也都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颇为微妙,仿佛每个人都在自顾自地喝茶发呆,又好似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她,令她如芒刺背,如坐针毡。
等到晚间这家几个男人都下值回来,朱若兰趁热打铁,便把关于照料莫氏这件事的主张和孟岩通了气。
夫妻俩达成一致后,身为这家的大家长兼三好大哥的孟岩,便又为了自家弟弟亲自拜托了郑淑慎一遍。
让她彻底骑虎难下,尽管再是不情愿,也只能应承下来。
不过,此人总归有些道行,断不是那种随便一点小难关就招架不住的绣花枕头。
自她打孟岩那里接下这差事,便一扫之前百般不乐意的强颜欢笑。
日日都要来向莫氏嘘寒问暖,屋里大到家具摆设,小到床头垂挂着的用来驱虫安神的香包也要亲力亲为地查验。
只恨不得干脆睡到莫氏床边,时时刻刻侍奉在侧。
并且除开府上日常给莫氏炖的安胎药和补品之外,得知莫氏有孕后极好鱼虾,她更是心甘情愿地自掏腰包,用自己早已所剩不多的嫁妆额外贴补着,给莫氏置办了各类鲜鱼活虾。
又专门聘了个擅长烹饪海味的厨娘,让她一日三餐都不带重样儿的。
莫氏心下为此感动得稀里哗啦,全家上下对她无从挑剔,甚至还让一向不问内宅事的孟岩当着全家的面对她赞不绝口。
眼瞧着自己老娘的胃口越来越好,三餐所食越来越多,原本称得上风韵犹存的腰肢和脸盘子也在以一种快到诡异的速度横向发展,清黛才隐隐觉出了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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