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听完便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急忙俯身在她膝前蹲下,“那姑娘还是赶紧把事情和三姑娘通了气吧,让她这就想法子应对了啊!”
“三姐姐一贯都是一着急便关心则乱得性子,这时候就让她知道未必是件好事。”清黛无奈地叹了口气。
明珠也警觉地重重道:“对,姑娘此时去说,三姑娘若接着就去侯爷和侯夫人面前闹起来,侯夫人一追问、一联想,没一会儿就会看出来是咱们在中间传话,到了那时又岂有咱们姑娘的好果子吃?”
“明珠说得不错。”
沉着冷静素来都是她的好处,说的话也正中清黛下怀。
只阿珠还急得直结巴,“可,可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姑娘,被、被蒙在鼓里吧……要是她日后知道姑娘你今日瞒了她,你们姐妹多半是要…要起心结的……”
“阿珠说得也不错。”心眼实诚也是阿珠的秉性,清黛也不觉得她说得有问题。
结果却让两个珠都是弄得一头雾水:“那姑娘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呀?”
“……说。”清黛缓缓从池子边得矮石墩上站起身,一面往念慈堂的方向走,一面慢条斯理地说,“但是,不能让外人知道话是我传的。”
可这不是废话中的废话么?
这下子连明珠都有些急眼了,她却仍旧不紧不慢地沉吟着,“你们分头去给子规和秋雁传话,让她们两个把这个消息分别通过霍妈妈和墨香告诉姐姐。
“对着墨香时,切莫让她们说出是我递的话,就说是……听朝晖堂的人私下说的。而霍妈妈那边,尽可把我不想被人知道消息来源于我的意思表露给她,想来霍妈妈应是能明白的。”
两个珠起初都听得一知半解,明珠敛眸想了一会儿便心领神会。
阿珠还是半懂不懂,面对这种情况,她也有自己一贯的准则,那就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清黛,清黛说什么她照做就是了,于是两人领下差事,紧接着就去办了。
霍妈妈的办事效率也高得出奇,没过两天,就传回了把那个吃里扒外的墨香当场抓获的捷报。
“霍妈妈一听说姑娘只让她同墨香先知晓此事便有了主意。明面上装着什么都还不知道,私底下则让人日日夜夜盯紧了那个墨香。
“然而那小贱蹄子行事也算是小心谨慎,等了许多天也没见院里其他人提及此事,便以为子规当真只和她一人递了话,外边先拿不知如何才能让清照听了不着急为由搪塞了子规,里间则开始忙着寻机会溜出门。”
阿珠一边给清黛剥橘子,一边兴致勃勃地向她事无巨细地报告霍妈妈带人抓贼的场面,“却不知霍妈妈早就等着她出门了,还特意留了个空子给她钻,待她溜出去后霍妈妈便带着人偷偷跟了上去,亲眼撞见了她和福陵苑的人在园子的假山后边私会,且亲耳听到了她把事情漏了出去!”
“于是,霍妈妈立马就出手抓人了?”清黛平日就很喜欢听她跟自己说这些的语调,带着一丢丢的炫耀和乖巧的求夸奖,又朴实又可爱。
阿珠掰了大半的橘子在她手里,“可不是!没等她们说完,霍妈妈就让人悄悄把她们的去路都堵住了,然后两个一并拿了直接送去了朝晖堂,听凭侯夫人的发落。
“那墨香为着拉人下水,还把子规也给咬了出来,多亏了子规机灵,与她见面是避着人的,她压根没法证明话是从子规那儿听来的,而子规紧接着也撇清了自己是远山居的人,哪里又能听得到朝晖堂的墙角,让她扯无可扯,只得认栽。”
“那之后呢,二伯娘理应该去问询三伯娘了吧?”在她的宝贝闺女房里安插细作,事事在背后通气连枝,到底安的什么心!
阿珠神色变了变,撅起嘴道:“当夜便去请人了,谁知人家推脱身上不爽快没法起身,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姗姗来迟。”
清黛不由就想起了那天她听到的朱若兰对孟槐说的话,后知后觉地觉出了里面的道理。
这个家,果然一直都是这样,明面上兄友弟恭,妯娌和睦,其实各自都在不得不相互忍让,故作谦和。
不说实话,不讲真心,永远都在粉饰太平,永远不能撕破脸。
若是换了旁人,按朱若兰雷厉风行的脾气,哪怕人当夜死了,她也能冲到地府去把魂追回来审问,然而偏偏是她夫君亲弟弟的老婆。
郑氏祭出装病这招,她和孟岩若不想落人一个深夜打扰生病弟媳休息,猜忌手足的口实,那就只能咬牙忍下,等她“病愈”再议。
可若真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人家早想定该怎么给自己脱罪了。
“说到底,不管是在三姐姐屋里放眼线,还是逮住机会就跟二伯伯告密,其实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清黛这下子也算是看得透透的了,心下寒凉如冬,“只要没到杀人放火的地步,他们这几房兄弟妯娌就总是能互相‘原谅’。就算这里面会有很多人可能要受委屈,甚至背黑锅。”
这次是差点委屈了清黛要去被迫去扛下背叛姐姐、背后捅刀子的黑锅,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
为了这个若即若离的家,为了老侯爷“孟氏一族永不分家”的遗命,今后又该轮到谁倒霉了呢?
清黛不禁又想起了朱若兰那天的话,她口中的“那件事”究竟会在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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