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易令舟的理由就再简单不过了,她就是单纯厌恶和南素唯沾边的任何人任何事。
是以自打来了桐园,她和素唯虽也来找过清黛她们几回, 但只要这两尊大佛随便一个在场,都会若有似无地将她从清黛身边隔开, 清黛虽有察觉,却也没提出异议。
渐渐周芸自然也能感觉得到她们无声的排斥,然而都是高门贵女, 谁能没点自尊和傲气呢?
看破以后, 她也便不肯再去了。
在她面前,素唯只一味扮委屈和不解, 她又是个耳根子软的, 禁不住素唯若即若离的挑拨和阿谀,一时意气, 便也找了个清明雨后、晴光潋滟的好日子, 自己做东,请了满园的姑娘到花园里兴诗茶会。
“鬼知道居然会这么不凑巧, 淇姐姐和沅姐姐偏要赶在今日被恭如县主和伯爵夫人叫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 住我隔壁云澜台的南家容姐姐昨夜里又吹了风着了凉, 今晨起来就咳个不停, 眼下也是不敢出来见人了,唉,不然咱们也寻了借口不去了吧?反正就我俩那点子墨水,连充数都不算,只有垫底挨罚的份儿。”
当日龚灵巧来寻了清黛,一进门却发现她还赖在被子里不肯起来,原是要闹她,结果自己说着说着话,也起了懒劲儿,蹬掉脚上的云锦鞋就要往她香香软软的罗榻上钻。
清黛被她闹得没法儿,只好分了半边枕头给她靠着,自己闭着眼养瞌睡:“不是还有易姐姐和我三姐姐么,难不成她们也不去?”
“小猪崽子,你睡糊涂了吧?”龚灵巧伸手轻轻在她柔嫩的脸上拧了一下,“她们两个一听说对方和唯姐姐要去,便都立马关紧了门窗哪也不去,竟是比跟谁都有默契。”
清黛经她这么一拧,不得不睁开眼,“那这么说来,若咱们再不去,就只有唯姐姐她们几个和沈猜姑娘了?”
龚灵巧娇媚地哼了一声,“她们哪里肯又怎么请得动沈猜姐姐呢?说起来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天,我还一次都没见到过沈猜姐姐呢。”
清黛来了兴致:“我也没见过,不如哪日我俩凑上一凑,去串串她的门?”
“我俩凑凑不难,难的是人家不一定在屋里。我之前悄悄去过两回,结果回回都不凑巧,不是逢上她出去遛马就是在马厩喂马,你说人家心里会不会也很瞧不上咱们这样成日闷在屋里的?”龚灵巧越说越沮丧。
她乃将门虎女,打小也曾随祖父和父亲在边关呆过,见识过那般广袤无垠的天地,对着现在樊笼似的闺阁日子,自有些意难平。
清黛撑头盯着她比自己还圆润的小肉脸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咯咯笑起来:“扯这么远做什么,快些起来,容我换身衣裳。”
龚灵巧惊奇地一瞪眼,“不是说好不去了么?”
清黛因道:“到底大家还要住在一块好些日子呢,还是去吧。”
说罢,她便把不情不愿的龚灵巧从被子里先推了出去,然后叫进来明珠和阿珠,替自己穿衣梳头,再同她一道出门去了。
桐园花苑内那一角方亭下,能来的姑娘大多都来了。
可惜那些个除了周芸和素唯,大多清黛因为平时都不怎么接触,都还不太能叫得上名字。
只知这些人家里官职爵位都不算高,不过是被太后拉来凑数的而已。
她和龚灵巧才一走过去,便听其中一个额头光光的长脸姑娘摇着扇子,细声细语地玩笑道:“哎哟,两位姑娘好大的谱儿呀,再晚些都能赶上用晚饭了。”
“阿宝妹妹的飞鱼川下离这儿远,难免要多走一会儿功夫。”坐在周芸近旁的素唯好脾气地帮她们赔笑道。
周芸嘴角微微带笑,眼底却是冷冰冰的敌意,“两位妹妹愿意赏脸来便好,快些坐吧。”
那长脸姑娘还在阴阳怪气地起哄,“来迟了还不罚,芸姑娘忒好说话了。还是说有的人明知来晚,却想赖着芸姑娘好性儿,随意蒙混过去?”
附近坐着的另几家小姐跟着是呀是呀地点头,拿着酒樽银盏就往清黛和龚灵巧脸上凑。
她们推脱不得,只得由着这些人七手八脚各灌了半壶酒下去。
哪知这酒还不是她们日里常饮的果酒花酿,竟是外面酒肆饭馆里惯卖的烧刀子,其味浓烈如烧,她二人又都还空着肚子,猛然饮酒,又伤脾胃又容易上头。
柔夷人饮酒如饮水,大多有着千杯不醉的体魄,所以清黛勉强还好受些,龚灵巧却立时便喝晕了头,难受得歪在一边的栏杆上歇气,一时不敢再到人群中接茬儿游戏。
清黛忧心不已,却被周芸和素唯一左一右辖制在了人堆里,与她之间足隔了四五个人,根本去不到她身边。
而且说好的诗茶会,席上既没有人吟诗作对行飞花令,桌上也不见香茗茶具。
这伙人也有趣,平时易令舟或清照在的时候,对清黛也都毕恭毕敬,阿谀不断,今次却像是约好了一般,使劲浑身解数地拖着她满杯满杯地狂饮烈酒,闹得她胃里如火烧一般煎熬。
她正盘算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带着龚灵巧金蝉脱壳而去,周围却猝不及防地静了下来。
原还一边与人叽叽喳喳说话一边给清黛斟酒的长脸小姐这时候也停住了动作,清黛疑惑地朝她看了一眼,却见她们大多数人都齐刷刷地朝同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清黛又循着她们的目光转过头,原还以为是多新鲜的事儿,谁能想到只不过是一身素白骑装的沈猜,提着马鞭从那边的寿山石林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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