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来了,周姐姐,莫不是你还请了她?”长脸姑娘把手里的酒壶往桌上重重一砸,率先不满地大声说道。
周芸也皱紧眉头,嫌恶地扬起扇子半遮住脸,“我又不是失心疯了要自寻晦气,没事请她这个丧门星作甚?”
素唯笑呵呵地打圆场,装好人:“想来人家也只是路过,大家就当没看见不就成了?”
又有人轻蔑地扬声道:“路过?哼,早不路过晚不路过,非要在周姐姐请咱们出来玩的时候跑出来现眼?说她不是有意为之,那就是咱们运气差了?”
清黛有些听不下去了,谨慎地补了一句进去:“听说沈猜姑娘常常是在这个时辰外出遛马的,想来真的只不过是凑巧而已,大家何必放在心上。”
可无论她怎么说,想要找茬儿的人依旧还是会找茬儿:“唷,区区一个娈童男宠的妹妹而已,谁放心上了?四姑娘你这不是故意埋汰人么?”
说这话的人坐得离清黛不近,恰恰靠在了席面的延边,为着把话说给清黛听,说话的声气儿自然也不小。
那沈猜本来是一眼都没看这边的,奈何人家自小习武又久经沙场,虽离得远远的却还是将这篇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迈开的腿脚登时就停住了,原地侧了个身,朝她们一个眼神瞪了过来:“那边那个穿土黄袄子戴红花的国字脸姑娘,能否请你把你方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再给我说一遍?!”
由于她描述的特点过于精准,愣是让大家一下子都注意到了那个还想躲在人堆里浑水摸鱼的碎嘴子。
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这人只得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我,我说错什么了么?难道你家兄长不曾以男儿身献媚于圣上么?”
清黛心下一惊,旋即便看见沈猜迈开长腿几个大步跨到了亭前,“你是哪家的小姐,还不将你爹爹的名姓报上来!好让我等见识见识,究竟是哪家大人府上的家教!”
周芸眼见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连忙起身讪讪笑着说和:“沈猜姑娘,如今这儿是我做东,若是我座上宾客言语冲撞了姑娘,便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计较了吧?”
“若是你祖父在这儿我或许还能卖他两分薄面,至于你,你却算个什么东西?!”
沈猜不屑地抄手冷笑,马鞭从亭中所有人脸上指了过去,“我沈猜原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不理会,但谁要让我听见有人说我亡兄的半句不是,那就都给我好好等着!”
周芸闻言火起,笑容顿时收敛下来,怒目而视道:“沈猜姑娘,你不觉得你这么说话未免太狂妄了么!何况也是你自己先上前挑衅的,请你不要太过分了!”
沈猜冷笑一声:“过分的究竟是谁,相信这里谁都心知肚明,我只再说一句,若无我亡兄,又岂有你们这群庸脂俗粉在这里矫揉造作、附庸风雅的份儿!”
周芸气急败坏之下,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你!你一个混在男人堆里连清白都还不知道在不在的庶女,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沈猜本是说完那一句就要转身离开的,听到她在后头这般厉声辱骂,便有回过头。
然而看见她那一幅气得花枝乱颤,浑身发抖的模样,却又觉得这人既可怜又好笑。
清黛见沈猜再回过头来,以她对沈家人的了解,生怕她一怒之下会对这一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做些什么,连忙把周芸挡在自己身后,“芸姐姐,算了吧,沈猜姑娘虽是庶女,但也曾有功于社稷,况且若非沈家两位英勇战死的将军,我们如今如何又能够安然无恙地在此喝酒游戏?姐姐莫要生气了。”
“你插什么嘴!”
气头上的周芸听见是她来劝,本就对她有些怨怼的她,这会儿也不管有没有道理,不管不顾地骂了回去,“若不是你又小气又爱耍心眼,哄得易家姑娘和你姐姐她们只同你一个人好,今日但凡易家姑娘在这儿,她沈猜又哪里敢对我如此无礼!”
清黛被她神一般的逻辑绕傻了,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她是怎么把错都怪到自己身上的。
那厢刚刚歇过气的龚灵巧反应倒快,借着还未发散的酒劲,大吼回来:“人家不愿搭理你是人家的事,怪责其他人算几个意思!阿宝,走,我们不同这群臭丫头玩了!”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仗着家里显赫、有权有势些么!瞧不起谁呢!”
长脸姑娘这时候也愤愤不满地加入了战局,言语之间毫不客气地中伤清黛,“别以为你有多招人待见,之前要不是有易家姑娘和你姐姐,此番芸姐姐又非要请你,我们才不屑跟你这种打穷山恶水来的外族乡巴佬一处说话呢!”
清黛被她刺得莫名其妙,这场架也吵得莫名其妙,并且能从沈猜扯到她头上来骂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素唯看她呆住,以为她是给这阵仗吓坏了,强忍着心底的幸灾乐祸,故作和气地又对她道:“阿宝妹妹,算了吧,不若你和巧妹妹先回去,免得叫柯家人看见咱们这么多姑娘小姐在这儿吵得不可开交,在背后笑话咱们呢。”
清黛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凭什么她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却要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先走?
既然大家都要被笑话,凭什么就只对着她一个人说这种话?
胃里火烧火燎的发酸发痛,烧得清黛连头都开始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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