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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富贵得意洋洋地翘起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谁都已经没法回头了。我只说一句,要想保住你们孟家的清誉,最好就按我先前说的,我与你家姑太太签和离书,你孟家每年许我三千两封口费,买断我的舌头,如此,才是两厢保全的唯一途径。”
    清黛虽早就见过他,但这种人总是常见常新,本是个正气斐然的五官骨相,这些年也不知是不是因酒色过度,显得面黄肌瘦,目露贼光,坐在那儿是坐无坐相,说话也是含混不清,口齿糊弄,惹人厌烦。
    那厢孟三还没等他话音落下,便拍案而起,“老小子你做梦!你当我孟家是软柿子,这些年来你那般欺辱糟践我妹妹,这笔账都还没算清楚,就想反过来讹上侯府,真以为我家怕你不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问世间哪个做老婆的不挨男人的打?嫁妆也是此理,她既嫁给我老谭家,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东西物件那不都是我谭家的了么,难不成她还能硬霸占着,去养小叔子?”谭富贵理所当然地嬉皮笑脸起来,活像个市井流氓般没有气度。
    “你!”孟三被他气得涨红脸。
    他赶忙又补了一句,“哦,没事儿,我家不如你家枝繁叶茂,可没有小叔子给她养。”
    后堂里的清黛不由悄悄看向孟桑,只见她目光怔楞,形如槁木,仿佛不敢相信前边说话之人会是与她结发十余载的夫郎。
    从前他打她骂她,都是他心情郁结,并非发自本心,他问她要嫁妆那也是在外应酬需要体面,就连最后被他囚困柴房,她恨的也只是那个风尘出身的小狐狸精,觉得都是她狐媚勾引,才使得丈夫本性迷失,刻薄于她。
    可如今才知,她错的有多严重。
    孟家兄弟姊妹几个都不是吵架能手,一时间只能听这泼皮继续强词夺理:“还有你家那什么不让男人纳妾的破规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试问天底下哪个有本事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红颜遍地,就连天家公主也从来没闹过不许驸马纳妾之事吧?凭什么做了你家女婿就得守着一个婆娘苦哈哈地过日子?”
    “行了行了四姐夫,你拐弯抹角这么半天,不就是又想说当年你老子为了救老侯爷,误伤了身子,闹得你家几乎断子绝孙么?”
    江氏实在听不下去了,作为这家里唯一一个市井出身且牙尖嘴利之人,她站出来说话最合适不过,“可就为着这个,侯府从你老子那辈起帮扶你们谭家多少,你谭家当年的产业又有多少是因侯府积累起来,就连你和你那独苗儿子谋官上位,嘴上说是靠自己,但走出去谁不还是看在我孟家的金面上才厚待你们?要说报恩,我家早就还尽你家的恩情了,要不然咱们今日就来算算账?”
    这事儿确实说到了谭富贵理亏的地方,当年老侯爷对于谭家几乎是送米送钱送产业,差点赔给他们半副身家,后来谭富贵当官之事,若非老侯爷四处奔走求告,他一介连秀才都不是的白丁,光凭他父亲身上虚担的那个校尉军衔,又有哪里来的机会做官?
    “别扯这些狗娘养的陈年旧事!”他见自己占不到理,嚯一下便站了起来,啐道,“我劝你家还是不要把我逼急了,老老实实照我说的做!要不然我若不肯和离硬要休妻,看你们侯府又能耐我何!”
    江氏冷笑连连,也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尖声喝道:“你真以为你那点鬼祟伎俩对我侯府管用?!我也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家因着父辈的恩情还有与你自小一起长大的手足之谊,已经对你再三忍让迁就,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挟恩图报!就不怕报应么!呵,可不是有报应了么,否则你纳了那么多小妾,为何连一半子女都再生不出,哦我知道了,别不是你家自你老子起就是个不行的,然后借机赖在老侯爷身上,想世世代代扒着侯府吸血,哼,你们家真是好毒的算计,好黑的心肠!”
    谭富贵被她咄咄逼人得骂了个连连后退,嘴上不禁打起磕巴:“你你你,你这刁妇!休得侮辱我父!”
    清黛在后堂不禁莞尔,江氏的这张嘴对内是祸害遗千年,没想到当她枪口对准外面的时候,反倒成了治敌良方,三言两语竟可抵千军万马。
    这时孟槐终于开了口,一副无奈口吻:“也罢,四妹夫,你此番定是要与我家彻底撕破脸,定要拿这件事胁迫我孟家上下一辈子了,是么?”
    谭富贵见说不过江氏,转而就对着孟槐语无伦次道:“哼,这算什么胁迫?当年要不是看你孟家飞黄腾达,你以为我会像只哈巴狗似的,不住巴结你们家那个无才无貌、唯唯诺诺的四妹?这些年若非是她无能不贤,不知利用侯门千金的身份替我上下打点,我这辈子岂会沦落到被人赶出官场,逐回老家!说来,这都是你孟家欠我的!”
    “姐夫你当初当真是处心积虑,要来算计我家?!”兀自低头垂泪的孟樱忽的瞪大眼睛。
    谭富贵见说漏了嘴,索性破罐破摔:“是又如何,不然你们以为就你们家四姐那副尊荣,那个男人瞎了眼会要她!”
    此话一出,就连坐在后堂的清照清黛都气得变了脸色,清黛忽听身边咣当一声重响,携了一阵猛风差点把她连带着掀翻。
    她和清照都惊了一跳,却见原本一直木讷讷坐在那里的孟桑已然站了起来,用力一把掀开了后堂和前厅之间的珠帘,大步大步地跨向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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