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嬷嬷到底是最了解徐小姐的人,字字句句都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徐小姐表面上端庄娴雅,但真个论起来,也是个厉害性子,要强又能干。方才只是太过受惊,经身边嬷嬷一提点,就恢复了素日的秉性。
她当即自己动手,麻利地挽了一个发髻,一面说道:“那依嬷嬷的意思,咱们现下要做些什么呢?”
“自古婆媳相争,吃亏的一般都是媳妇,但也不尽然。婆婆再厉害,只要夫君站在媳妇这边,也不能将媳妇怎样。现在,咱们不知那边的情形,愈加不好应付,是以为今之计,小姐要先稳住了七少爷,然后从他口中套出四夫人的意思,最好能笼络了他。只要他肯为小姐说几句话,小姐不至于全无依仗。”嬷嬷看见自家小姐的样子,就知她想得通透了,好一阵放心。主辱仆死啊。
徐小姐平静地点点头,起身吩咐道:“伺候我更衣,找出那件素净银白底绣梅花的长褙子来给我换上,还要那条蓝色的绉纱裙。一应首饰都不要。再派个心腹之人去院门外守着,一见前边有动静赶紧来回报。”
如果真当她是软弱的女孩儿就差了,堂堂徐家嫡小姐,嫁到杭家可不是给人欺负的,哼。
嬷嬷大喜,一旦小姐拿定了主意,事情就容易了。她忙忙预备下去。
徐小姐一直焦急得坐在炕上,等着四夫人院里的消息。足过了有近一个时辰的样子,那派出去的丫头匆匆跑回来,口里回禀道:“小姐,那边脚步声一下子多了起来,灯火通明的,应该是几位爷和王妃回去了。”
她淡淡得点了点头,提起裙子,就穿着那么单薄的衣衫,连斗篷也不披,就起身走到了院子里,对着四夫人院子的方向当中跪下。
这可是深冬的凌晨,天气冰冷可想而知,寒气几乎能侵进人的骨髓里,冻得人簌簌发抖,不停打颤。地上的青石砖,好比是一块块冰,膈在膝盖上,冷入肺腑。
奶嬷嬷看得心疼不已,但又知这是最好的法子,能够最快获得七少爷的心。她几次想要把斗篷给徐小姐披上,或者给她膝盖下垫一个褥子,都被拒绝了,只能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余下的丫鬟都不解何意,但都是训练有素的人,不追问,只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徐小姐是养在深闺的娇弱女孩儿,几时受过这份罪。她感到自己就快冻成了一块冰,似乎连呼吸都喘不过气来,但她凭着毅力咬牙坚持着,苦肉计,不苦就没用了。初来咋到,无人可以帮她一把,她一切只能靠自己,是好是歹,都要试过才知道。
她脸上已经全无血色,青白得吓人,嘴唇哆嗦着,浑身抖得筛糠子一般。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熬不住的时候,她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脚步声,那一定是七少爷的。
杭天瞻垂头丧气回了自己院子,本来好好一件喜事,闹成这样,他是难受不已。刚才父亲进房,有话要与母亲说,打发了他出来,他不知该去何处。母亲执意要休了妻子,他不敢明言拒绝,但又觉得这么做太过委屈妻子了,而且杭家不占理。
他想来想去,反正没地方可去,还是先回房看看吧。或者他再考验考验徐小姐,如果真不好,大不了随了母亲的心意。
他跨进院门,抬头猛然看见院中地上跪着一个瘦弱娇小的素雅身影,而与此同时,徐小姐终于晕倒了,引来嬷嬷丫鬟一阵惊呼声。
杭天瞻既惊且怕,飞快地奔上前去,抱起地上的人,感受到徐小姐整个人彷佛冻成了一块冰,全无热气,小脸白得吓人。
他慌乱中抱了她回房,赶紧塞到熏笼上,喝命丫鬟取被子来,紧紧给她裹上。徐小姐,还是没醒。
奶嬷嬷也吓坏了,哭着抱住徐小姐:“小姐,小姐,你不要吓嬷嬷啊。嬷嬷知道你心里歉疚,觉得对不起夫人,可你也不能这般作践自己身子骨啊。大冬天的,你穿这么少,在外边跪了那么久,铁打的人都坚持不住啊,何况小姐自来身娇体弱的。你便是想给夫人赔罪,明儿也行啊,你跪在这里,夫人又不知道,这是何苦呢。”
嬷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可怜,杭天瞻听得眼圈也红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徐小姐的手,拼命给她搓着,想要把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给她。几个人都慌了手脚,竟是忘了请太医,这大半夜的,也不好请。
奶嬷嬷哭了一会,忙让小丫头去熬了姜汤来,又找了几个汤婆子放到被窝里,暖着徐小姐的手脚。
这中间,杭天瞻稀里糊涂一句话也没说,只觉得心口压着什么东西,难受得很。
鼓捣了有半顿饭功夫,徐小姐身上才渐渐有了暖意,脸色也稍微好看一些,但人还在打颤。奶嬷嬷又试探着唤了几声:“小姐,求求你醒来吧。你快看看,姑爷回来了。”
听了她这话,杭天瞻动了动唇角,轻声唤了一句:“我,我来了,你怎么样?”他不知该怎么称呼她,两人昨天还是陌生人,突然间就成了夫妻,现在又不知算不算是夫妻。
闻言,徐小姐竟是慢慢睁开了眼睛,无神得寻找着,杭天瞻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我在这里,你看看我啊。”
徐小姐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眼泪夺眶而出,伏在杭天瞻怀里哭了半日,哭得眼泪全湿透了杭天瞻的衣服,渗到他身体里。
她哭了好半晌,才开始平静,手指紧紧握着杭天瞻的手,双目满是柔情得望着杭天瞻,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夫君,妾身打小就知父母将妾身订给了夫君,虽然情知父亲母亲一定会为妾身挑选一个可意的良人,但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昨晚一见,妾身好生欢喜,夫君与妾身心目中的感觉一模一样,英挺、体贴、大度,妾身真的好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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