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被他戳破了心思,愈想愈觉得相似,烫意也迅速蔓延到了那小巧的耳珠上。
不想承认,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挡着眼睛立了好半晌,终于相出不对来,轻咬了咬唇瓣道:“明明是哥哥非要——”
“姑娘……”半夏小声打断了她。
折枝一愣,忙将挡着眼睛的手放下。
却见眼前的那盏风灯已被拿走,谢钰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折枝转过脸看了看拿着白布与药膏怔怔看着她的两人,又想起自己方才说到一半的话,面上烫得似要烧起来。
忙将所有话尽数咽下,只回身便往上房里走。
待打帘往玫瑰椅上坐下后,折枝又倒了一盏桌上的冷茶连饮了几口,面上的热度这才略微消褪了些。
而半夏与紫珠也随之打帘进来,轻轻合拢了槅扇。
“半夏,紫珠。”折枝捂了捂发烫的脸,终于小声唤两人过来,从袖袋里拿出两张卖身契分别递过去:“这是哥哥帮我从夫人那讨回来的。你们拿着。”
半夏与紫珠抬手接过,可待看清了究竟是什么时候,皆是一慌。
“姑娘这是要撵我们出去吗?”半夏慌忙道:“姑娘知道的,奴婢还未懂事的时候,便被家里人卖进府里。您若是不要奴婢了,奴婢也无处可去。”
紫珠也垂下眼睫,低声道:“奴婢倒是还记得祖籍在哪,可又有什么用呢?当初奴婢的老家闹饥荒,父亲养不起这许多儿女,便将奴婢与几个姐姐陆续卖了,只留下了弟弟。如今奴婢再找回去,怕也是被再卖一次。”
折枝知道这些,可再次听来,仍觉沉滞,便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抬起眼来:“这两张卖身契你们先收着,却并不是要撵你们出去的意思。”
她对着两人轻笑了笑,语声随之轻快了些:“我是想着,等来日里我存够了钱,便带你们一同从这府里出去,回荆县生活。”
“姑娘!”半夏眸底一亮,面上重新升起喜色:“您说的是真的?奴婢,奴婢也想念荆县里的日子,想念栗子糕,想念城郊的皮影戏,想念巷子里那个话多的阿婆——”
“自然是真的。”折枝听她细细碎碎地说了一长串,杏花眸随之弯起,也认真道:“会有这一日的。”
紫珠听她这般开口,终于放下心来,面上也绽出笑来。
三人头碰头地说了一会儿小话,将去荆县里的日子都给规划好。
便连在哪买宅子,院子里要养几只猫,得搭几个花架子种什么花木都说得清楚。
只是也不知是谁轻声提了一句:“那姑娘,谢大人呢?”
折枝愣了一愣,旋即轻轻笑起来:“哥哥?哥哥有要务在身,自然是在盛京城里继续做他的权臣了。哪能与我们一起?”
她笑了一阵,笑意渐渐敛了些。甚至颇有些认真地想着——
等回了荆县里,换了名字。可不能将新的名字与户籍告诉哥哥,以免他再度寻上门来。让人不得消停。
她伸手揉了揉酸软的腰肢,扶着椅背立起身来,望了眼窗外的夜色,又弯眉对半夏与紫珠道:“说这些做什么,还不快去备水。再不睡,明日里可真要起不来身了。”
-完-
第50章
◎两清之后,才好一别两宽。◎
许是忙碌间的光阴总是过得快些, 仿佛只是给庭前的荼蘼剪黄叶的功夫,日子便翻书似地过了好几日,到了小满时节。
而紫珠早在那与谢钰一同回来的隔日清晨, 便与即将离府的王二将事说好,由他们夫妻一同往盛京城各街巷里轮流支摊儿,收些绣品。
起初的一两日,带绣品来的人寥寥无几, 后头几日,许是各府里想卖绣品的丫鬟们口口相传, 加之价钱给得又公道,来的人倒是多了些。
只是品质良莠不齐,少有能让达官贵人们上眼的。
半夏与紫珠将这些每日收来的绣品清洗过后,便分批次放在沉香院一间空置的厢房里。
而折枝这几日忙着誊写要烧到灵前的佛经,一直不曾得空。直至今日晌午, 方能搁下笔, 随两人往厢房里查看。
方抬步进去, 便将原本空荡荡的厢房里放了不少立柜, 中间仅搁了一人多宽的距离。光是折枝一眼望见的,便有十数只。
“收了这许多?”折枝颇有些讶异。
“来的人倒是不少, 只是许多女红着实寻常,是府里的丫鬟们都能做出的模样。奴婢想着这样的即便是收来了, 恐怕也卖不上价钱。便只让王二拣女红好些的收来。因而收到的并不算多。”紫珠说着, 往前走了几步,将离折枝最近的一只立柜打开:“这柜子看着多些, 是因着奴婢将绣品依着品类分了一分。这只立柜里的是帕子。”
折枝遂也走过去, 将里头那十几方洗净的帕子略看了看, 轻轻叹了口气:“确实是少了些, 似乎也未看见绣活极好的——”她说着,指尖却轻轻一顿,往其中拣出一块绣红鲤戏水的帕子来,左右看了看,很是惋惜道:“这块帕子的绣工倒是上乘,只是却绣在这般寻常的料子上。便只能卖到普通人家去,也卖不上价钱,着实可惜了。”
紫珠也看了看,轻轻摇头道:“姑娘,这大抵是哪家的粗使丫鬟绣的——虽女红颇好,但月银却少。既买不起上等的苏绸与鲛绡,也怕绣毁了无力承当,便只能绣在这等细棉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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