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就在对面。”池君韬说,“我走过去。”
“你昨天不是要我送你吗?”穆煦笑眯眯地说。
“……”那只是句玩笑话,解释的话语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终未说出口,池君韬鬼使神差地坐进汽车后排,说,“好吧。”
司机启动汽车,穆煦问:“你在学校跟同学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池君韬说。
“哦。”穆煦说,“有点可怜。”
“……你说谁可怜。”池君韬反驳。
“说你可怜。”穆煦说。
池君韬不接茬,扭转脑袋看向车窗外,留给穆煦一个带有情绪的后脑勺。
“学校里有追你的人吗?”穆煦问,他推了下池君韬的肩膀,“聊两句,我也是第一次当爹。”
“……你能不能不说话。”池君韬怕汽车还没到学校他先被穆煦气死,“有人打听我,不知道具体是谁。”
汽车拐过红绿灯,驶向政法大学校区正门口,池君韬看着越来越近的校门松了口气。汽车停稳的瞬间他开门下车,朝穆煦挥手:“我去报道了。”
“下午要我来接你吗?”穆煦笑容促狭,“小朋友?”
“不用。”如果可以,池君韬迫切希望穿越回昨天,把那句随口的【那你送我】掰开揉碎咽进肚子里一辈子不见天日。
车窗摇起,穆煦后仰身体靠在椅背闭目养神,说:“去公司,下午两点去周总那。”
“好的。”司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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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君韬踏进校园,熟门熟路地朝导师办公室走去,路上遇到几个面熟的同学,他一向面无表情,仅点头问好。
办公室门口的走廊里,已有同学坐在椅子上排队等待导师指导论文,池君韬便搬个凳子坐到角落,打开电脑通览一会儿要交给导师的毕业论文开题报告。
“小池来了。”导师是个五十来岁胖乎乎的老头,头发稀疏,常年笑呵呵,脾气温和,他招呼自己的得意门生走进办公室,“研三这一年没多少课,你有什么计划啊?”
池君韬抱着电脑走到导师桌前,说:“我想去华金实习,同时准备公务员考试。”
“华金不错。”符金诚说,他清楚池君韬的背景,心中不免感叹投胎是门技术活,放眼全国,华金在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池君韬说得轻飘飘,仿佛进华金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好好努力。”
“谢谢老师。”池君韬说,他弯腰把电脑放到符金诚面前,“这是我的开题报告,您看看有什么问题。”
池君韬这一点好,在外嚣张跋扈,然而面对长辈老师,做足了晚辈的姿态。世家子弟皆是如此,吃喝玩乐把握一个恰好的度,外界误解二代都是败家子,唯有进入这个圈子才知道,这里个顶个儿的人精,论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没有哪个二代不精通,问题只在你值不值得他们放下傲慢配合演戏。
符金诚对着电脑屏幕,一行行字仔细看过去,提了几个建议,又敲定下一次交稿时间,他说:“关于这个选题,我这里有几本相关的书,你拿去读一读。”
“好的。”池君韬说。
符金诚站起身,从背后的书架中抽出三本厚厚的书递给池君韬,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家里人最近身体好吗?”
“挺不错的。”池君韬知道符金诚特指池琰的身体状况,“爷爷下棋的时候骂人气势很足。”
“池先生老当益壮。”符金诚说,“等有时间我去找他老人家下盘棋。”
“没问题。”池君韬说。
“你最近住哪?”符金诚问。
“朋友家。”池君韬顿住,细细品了品【朋友】两个字眼。
“如果没地方去,来我这住也行。”符金诚说。
池君韬摇头:“不用了,我朋友,”他不太习惯这个词,“他不是普通人。”
被池君韬称为朋友的人,用脚指头想也不是普通人,究竟有多不“普通”,符金诚心里琢磨出好几个人选,他说:“好,那你回去改报告吧。”
“谢谢老师,下周一见。”池君韬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抱着三本书离开导师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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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半年前,我们的投资回报率是……”PPT翻页,穆煦站在屏幕旁,向坐在宽大红木办公桌后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做汇报。
男性看上去五十多岁,国字脸,一双眼睛光华内敛,听到穆煦说出【回报率是去年同期的1.3倍】时也没有任何波动。
“以上就是华金的半年报。”穆煦看向男人,“周总觉得怎么样?”
“做的不错。”周忠路,当今商务部带头人,接替池琰的班,亦是池琰手把手教出来的人,但不是池琰的心腹,目前立场不明。因着他和池琰的师徒关系,【做人留一线】的短信是他交代孟秘书发给穆煦,他没有拦穆煦卯着池家下死手,但他同样不想看到池家彻底倒台的局面,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听小孟说,你把池家的小孩接回去了?”周忠路问。
穆煦反应过来这次会议,周忠路压根不关心华金的运营数据,对方更关心池君韬的近况,他说:“是的。”
“你是要……”周忠路皱眉,“拿他作为要挟?”
“一半一半。”穆煦说,“小孩子放在身边教比较好。”
周忠路欣赏面前年轻人的勇气,他没见过暨钶,但久闻暨钶的风骨,他从穆煦身上隐隐看出来三分相似的胆大心细,他说:“小心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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