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诀每次经过他,都会变慢一点,冬日的寒冷里,秦西诀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步伐也愈渐沉重,阮景心底慢慢生出一股莫名焦急。
他捏着没喝完的牛奶盒子追随着这个身影,慢慢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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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声音如同隔着毛玻璃一样模糊,视线中不变的跑道却清晰不变,喘息的频率和步伐配合得恰好。
身体运动到一定程度,累带来的难受感觉几乎消失不见了。全身血液发烫着,促使大脑与四肢形成维持动作的永动机器,体力流失得缓慢而可感受——
身体各项机能的反应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
对于一直保持着晨跑的习惯的人来说,这样的时刻,秦西诀实在熟悉又平常。
为了不让分神泄走力气,他进入绝对的专注,世界安静得停止一切思考,脑子得到短暂罢工,平时被知识和劳累压下的东西,此刻缓缓冒了出来。
思绪飘忽许久,思及起晨跑的原因,也是在那段时间。
当时刚刚接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浑浑噩噩了许久。而一直养成的理智与自律不允许他沉在泥沼太久,他开始为了能保持精神而试着晨跑。
这点运动量倒不是负担,也被他的身体轻易接受了。
只是每次回想起晨跑时,天地茫茫,独身一人前行的感觉,非要谈感受的话,其实他不是很喜欢。
思绪时而聚起来想到零碎的片段,时而散如晨雾渺茫,如在虚无境里漫无目的游离着,秦西诀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神魂回笼,他转头一看,原来自己刚好接近场边的阮景。
场边的人好像很焦急,在说着什么,他仔细一听,是问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秦西诀的思维迟缓了片刻,疑惑也才慢慢冒出——这个人为什么会焦急。
其实这类比赛,田径场都有体育老师散在周围观察运动员情况,如果发现不对劲的,会被强行要求休息。
他知道自己处于正常状况,老师也觉得没有问题,这个人却在为自己担忧着。
但是莫名地,让他心底无端生出些陌生的酸软,丝丝缕缕萦绕在心头,不知是不是高强度运动带来的多巴胺错觉,这缕牵挂似乎变成了思绪不断下沉里忽然托住自己的清醒。
几秒后,他忽然想笑笑,一有此念头,一直维持的气险先走岔,于是又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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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圈。
小组其他运动员一一跑过阮景身边,他更加慌了。
他们喘得很厉害,呼吸似乎变得困难,脚步也开始踉跄,随时都会栽倒的样子。
想必秦西诀也不会好受。
阮景担忧地在原地转了转,直到秦西诀跑到接近自己的位置,阮景紧紧盯着他,见他眉头一皱都会紧张,看着看着,阮景脚下忽然动了,不由自主地跟着秦西诀的步伐开始跑。
秦西诀转头惊讶地看着他。
阮景动了几步,焦急担忧都立马释然,心想这不就对了,与其在一边瞎担心,还不如陪人跑完,于是笑了起来,信誓旦旦宣布:“秦老师,加油!我陪你跑完。”
这忽如其来的陪同终于打断了秦西诀的呼吸节奏,他没忍住,笑了起来。金色的阳光划过弯起的眼角眉梢,把好心情的弧度勾勒了出来。
然而,事实并非阮景想象的那么美好。
他陪跑的决心很足,却没考虑到自己的能力能不能跟上。
二百米过后,没有热身,刚刚吃完早餐的身体让阮景觉得有些不太行,咬了咬牙继续跑。
四百米过后,秦西诀进入加速阶段,阮景紧跟步伐,肺叶着火了似的,脚下也有点软了。
六百米过后,阮景一阵耳鸣,发现自己竟然喘得比秦西诀还厉害……
秦西诀的注意力全被场边逐渐不行的人吸引了过去,想开口让他放弃,但那人好像憋着一股莫名的倔强劲儿,片刻后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口给人打气:“加油,终点快了。”
阮景闻言在垂死中转头,一脑门小问号,正式运动员鼓舞陪跑的自己?他是来做什么的来着?
一段路程后,秦西诀跑进了最后一圈。
他往身边看了眼快要瘫倒的人,无声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慢慢来。”
说完开始稳健加速,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阮景在身后喘成死狗,头晕眼花里,他看着秦西诀在弯道超过了唯一一个跑在他前面的运动员,向终点稳稳跑去。
哨声长响,第一名抵达了漫漫征途的终点。
秦西诀跑过终点线后没停下脚步,减速后继续往前。
早就等在终点的一群人欢呼着冲过来又拿衣服又递水,秦西诀摆摆手:“别管我,去扶一下后面的阮景。”
阮景看到孙奇和林白奔过来,直接脚下一软瘫到他们身上了。
孙奇的笑声惊天动地:“景哥也参加比赛了啊,我看没有你的名字嘛。”
阮景用最后的毅力喷出一句:“你可闭嘴吧。”
阮景的运动耐力不行,两圈没经过热身的陪跑直接榨干他所有力气,被扶着走了几步,眼前还天旋地转,阳光也觉得刺眼,双耳嗡嗡响。
秦西诀不多时就走了过来,却是一身运动得酣畅的爽利,他稍俯身,凑近看了看阮景焦距还没凝利索的眼睛,和扶着阮景的人说了几句话,把人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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