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来了,听傅雨旸的差遣,来了。
此刻,疾驰的跑车,傅宋二人各坐一端,少年难得的低头口吻,知耻才近乎勇,朝傅雨旸,“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想快点挣钱,我知道,你不稀罕我们把你当舅舅,我也只愿意把你当老板。”
驱车的人,一只手肘搁在车窗边沿,撑首的散漫,嘴里言语却很正色,“记住,这世上就没有来钱快的行当。”
“有,你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傅雨旸十足的蔑视,提醒小子,比如自由、比如性命。“所以,你给我听好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句话之所以贴在你一年级的教室里,就是因为它能教你受益一生。”
宋堰桥作不受教状,端正系着安全带,头回坐这几百万的车子,并不多觉得舒坦,反而来嘲讽老傅,像极了兄弟间或者父子间才会有的调侃,“你女朋友又给你气受了!”
“嗯?”某人闻言句新鲜的,干脆问他,怎么说?
“每回,都是她给你憋吃了,你就找别人的不痛快,或者说教别人。”
傅雨旸拒不承认,“她能给我什么憋吃。”
宋堰桥拨一下车内后视镜,玩笑正主,“比如眼前。”
傅雨旸才不去由着小孩牵着鼻子走,“说你呢,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怎么个个都这么不服管教的。”
*
其实堰桥闹不太明白,他问老傅,你要磨合车子,直接上高速跑一圈不就行了?
傅雨旸这才朝他说了实话。
堰桥表示被酸到了。“原来你这个年纪的男人谈恋爱也会这么投其所好啊。”
“你以为的如何?”
“我以为她多数听你的。”
“一桩没有。”傅雨旸眉眼即刻有了颜色,朝外甥诉苦的形容,“且随时随地有翻脸的可能。”
这是宋堰桥有史以来,头一回听到看到这样的傅雨旸。
他不再是连父母、胞姐迁坟下葬的事都假手于人的冷漠,也不是牌酒桌上,游刃有余又高高在上的有钱公子哥的嘴脸。
与其说他不设防地透露他的隐私、家务事,不如是,一个冷冰冰的人不时沾上了点烟火气,肯朝别人吐露他近来的不如意,乃至软弱、软肋。
堰桥多少知道点,但老妈一再嘱咐他,在你舅舅面前说话要知道分寸,你也不小了。
“她很喜欢你。”
堰桥告诉老傅,那天去接她,回头巷子口的一幕。
周和音明明都不认识,却每一步都走在宋堰桥的前头,走快一点了,又回头催他。
堰桥笑话她,“你很急啊!”
周和音满不以为然,嗯呐一声,“急着上洗手间。”
宋堰桥朝她翻一个白眼。
*
车子驶离城市光圈,来到一截省道边上。
月朗疏星,两道的灌木丛,森森然,随风攒动,像藏着伺机的野兽。
经由堰桥指引,车子停在一块空地上,探照灯高立着,边上有家修车铺,门面不大,装修也简单甚至褴褛,前头做生意,后头宿人家。
店老板看到一辆簇面崭新的高级跑车轰隆泊停下来,丢开夜饭碗,毛巾揩把脸,揽客的口吻,老板,车里哪里出问题了?
与下车的人一照面,才认出了是宋堰桥。
二人是高中同学,对方早早地不读书了,子承父业地经营着这处修车铺。省道边上,挣得是辛苦钱,两厢年轻人的互相招呼。
对方分烟给堰桥,堰桥摇头,至于边上的老傅,他更是替他婉拒了。
堰桥说,找个地段拉练拉练车子。想来想去,也就这里合适,这一截路,从前他们学车的时候就练过百米换挡。
同学修车店这里正好有光明,适合他在这里做视频记录。
老同学闹不明白了,以为堰桥边上这位老板是个硬茬呢,职业的?
对此,堰桥讳莫如深,只说,老板比较高冷,没办法,混口饭吃。
同学瞥一眼衣着光鲜的老公子,频频点头,又是招呼烟又是招呼水的。
全把堰桥当作陪太子读书了。
傅雨旸重新往车里去的时候,不无认可地点评几句,“看不出还挺贫!”
堰桥耳上塞入耳机,掏出手机,要帮老傅直拍。
*
时下快十一点半,明日一定晴朗无边。
不甚圆满的月,疏离的星子,稀稀地散落周围,月始终皎洁,主角。
湛蓝的一隅天作背幕,一辆跑车,呜咽电掣般地引擎声,呼啸而来,卷得周遭的热浪成风……
宋堰桥没有发现,原来真的如她所言,拉练出来的声音,确实和《一路向北》的前奏很像。
车子练闪一般地从他眼前过去,眼睛始终比不上镜头。
且宋堰桥还吃了一嘴尘。
等着老傅车子折返的时候,直拍的年轻人,把一稿看都不看,修嘛也不会修,径直发给某个人:
还得你来。水平有限。
那头没多久,打字回复了什么。
宋堰桥据实已告。
*
秉着精益求精,以及两个龟毛碰到一起了。
第二遍,傅雨旸要自己来拍,干脆要堰桥去练练车子。小子说他还是别碰了,碰坏了,他可赔不起。
傅雨旸拿脚踢他去,“碰坏了算我的。”
堪堪这一截引擎声,甥舅轮流上场,拍了五六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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