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到差不多了,书云要堰桥去给盛饭,周和音一向吃席不吃主食的,她诚实地表示她饱了,不吃饭了。
傅雨旸菜没吃多少,这档口饭也不想吃,却问书云,有没有面,他想吃碗猪油面了。
有。面和猪油都是现成的,书云要去给他下。
主位上的人起身来,说他自己来,让书云歇歇。
说着往外头走,很寻常的口吻问周和音,“你要来一碗吗?”
周和音其实已经八成饱了,这已经超出她晚餐的要求很多了。真真是书云手艺好,她今晚才破戒了。
已经一肚子肉了,她并不想再吃面。
本意是不搭理他,结果某人故意曲解她,“不作声就给你带一碗。”
周和音这才出声,拧眉状,“我吃不下了!”
有人也不理她,挑帘往外去。
原本一个晚上周和音都故意不和他对话,可是等这个人走离她氛围,只留她一个人面对人家母子的时候,又极为的落索感。
就很生分很怪异。
饶是书云一直热络地和她聊天,周和音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她挨了没几分钟,就指指外头,“那个……我去看看他,我真的吃不下,不要给我带,浪费……”
书云了然地笑,“去吧。”
*
这种老式的房子,除了堂屋和客厅会安空调,厨房一般人家都没有。
跨院子了,以前的人也没这么讲究。
空调要重新布个单独的线路出来,又觉得也就烧烧饭的地方。
周家厨房的空调就是周和音嚷出来的,爸爸觉得没什么,小音说因为烧饭的不是你,你不知道夏天厨房是个什么滋味。
周学采架不住女儿念叨,才给厨房重新接线路,安了空调。
眼下,她才从冷气间里出来。厨房货真价实就是个火炉子。
这是处两面开向的一个小厨房。朝东和朝北都留着门,周和音拨开纱帘侧身站在门口,灶台前的某人回头看她一眼,“你出来干嘛?这里很热。”
傅雨旸挽着袖子,当真在煮面吃。
周和音提醒他,“我不吃。”
他没接她的话,“要么回去,要么进来,你把蚊子都放进来了。”
周和音这才侧身进来,手细致地把那磁吸扣的纱帘对缝合上。
“我要回去了。”
“嗯,等我吃完这碗面。”他的意思是和她一起走。
“你很饿?”
某人在两只碗里调料汁,他应她的话,却没偏头,“饿啊。我忙一天,能不饿吗?”
一个落地风扇朝他方向呼呼吹着。他调完手里的料汁,脚尖勾过一个板凳,示意她坐这边来,“很热。”
周和音没理他。而是在朝东边上的一只小方桌边上坐下来,百无聊赖,玩手机。
忽地,一阵热风拂了过来。
傅雨旸把风扇掇了个方向,朝着她了。
锅里烧开的热水,他先舀了两勺到碗里,化开猪油、生抽和老干妈豆豉还有些微的醋香,底汤已经有猪油的滋味出来了。
再往锅里添些水,等烧开的工夫,捞出几根烫青好的鸡毛菜。
最最普通的挂面,水开,抽一把下到锅里。
没几分钟,两碗宽汤少面的猪油面就下好了。胡椒粉佐在汤头上。
傅雨旸第一碗就端到她跟前,周和音依旧不受用,“我不吃。”
“尝尝,就一筷子。吃不下给我。”
连筷子都递给她了。
周和音赌气般地看着他,某人也不恼,再端着他的那一碗,在她边上坐下来。
风扇依旧朝着她,傅雨旸只是把朝东的两扇门窗打开,是真热。
两个人都出汗了。可是都没提回堂屋的话。
周和音筷子握在手里,酸辣口猪油汤头加上的胡椒粒的香气,她终究没耐住,挑了一筷子起来,也就只有一筷子。
她心想,这喂猫呢。
春芳女士有句话:到嘴不到胃。
就是周和音眼下的滋味,好吃但没有了。
她最后连鸡毛菜都吃光了。
傅雨旸碗里却没怎么动,看她吃完,也不笑话她,问她,“还要不要?”
“不要。”
“好吃吗?”
“就是面味。”
“哦,没有书云的糟鹅好吃咯?”
那不废话嘛。你面和人家肉比。
他端着碗,挑着面,就是不往嘴里送。
周和音催他,“你快吃,我还要回去呢。”
洞开的东落地窗,夜微微凉下来,偶尔一阵轻飘的东南风,比任何冷气风扇都沁人。
“那我就要慢慢吃。”
周和音鼻尖都冒汗了,热的,她听着他的话,良久没接话。
傅雨旸依旧不动筷,和她聊些有的没的,说这套房子是他买的,地段原因,钱不多,老式的屋子他也没觉得多好看,唯独中介给他看大门照片的时候,他拿定了主意。
因为大门的下联,三春报好音。
春节档口,他觉得再好不过的彩头了。
再说遥远去了,说等堰桥将来能自己立门户了,接他母亲去。我依旧要把这房子收回来的,是我的就是我的,这是生意人的本色。
“因为我今天突然觉得这房子还不赖吧,你觉得呢?”
“我的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傅先生你的面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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