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沈砚检查完布防,将将回来,看见傅迢用刀越战越猛,虽然尚带着一丝稚气,但行云流水,打得颇有几分聪明机巧,不由多看了一会儿。
“过来。”沈砚开口。
嘈杂的演武场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沈砚和傅迢身上游移,激动兴奋中难掩羡慕,“那小子有福了,指挥使大人竟然要提点他。”
“这个月刚来,就能被指挥使大人提点,这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吗?”
傅迢呆愣愣地看着沈砚。
沈砚伸手在头顶折了枝树枝。
树枝细长柔弱,尚带着翠绿的叶子,只要轻轻一折,就能一分为二。
傅迢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树枝。
沈砚:“不用留手,尽管出。”
傅迢深深地吸了口气,知道这不仅是提点,更是证明自己的时候。
他试探地用刀劈向指挥使,肩刚一动,手尚未抬起,“啪”地一声,细长的树枝仿佛鞭子一样,狠狠地甩到他的脖颈上,他大脑空白一瞬,脸唰地胀红了。
有人揶揄道,“那小子居然还想留手。”
“谁没个这个时候?不是亲身经历过,谁能想到,一根轻飘飘的树枝子,放在指挥使的手中竟比刀还狠。”
傅迢不再留手。
他瞅准沈砚空地,朝她挑去,这一次用了他九成的力量与速度,挑势还没完成,“啪”地又一声,那根树枝灵巧地钻进傅迢的脸上,在他的左脸上抽出一道微红的印子。
沈砚一抽即逝,站定在原地。
傅迢懵了。
怎么会?那根树枝怎么钻进来的,这怎么能办到?
当他发现自己的速度、战斗意识都相差太多,要提防着这根四处冒进来的树枝,节奏不由自主被沈砚完全带走,节奏一乱,傅迢发现自己已经气喘吁吁,步伐凌乱。
而沈砚悠然自得,仿佛在自家花园散步。
傅迢小腿僵硬,他决定不再闪避,横刀数下,招招有去无回,有功无守!
然而刀穿过,沈砚微微动身,傅迢的刀落到了空处,无一点染上指挥使的衣裳。
傅迢挥刀七次,招招被沈砚避过,傅迢呼吸彻底乱了,额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滚落。
沈砚将树枝一丢,淡淡道:“不错。”朝贺兰走去。
傅迢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在周边的喧哗热闹欢呼声中,他独立在中间,泛出无尽的失落难过。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武学奇才,只要县乡里有比试,他稳占第一。是他人眼中的天才,可现在,他的雄心壮志、骄傲自豪,彻底灰飞烟灭。
如果说贺兰千户还是他自以为练个三年五载能接近的存在,那么沈指挥使就是他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山。
那样的速度、敏捷、反应,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沈指挥使出手甚至比自己的视线更快,这怎么比?
绝望充斥了他的心间。
傅迢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开始思考要不要把这身卖了,回乡下种地。
他失魂落魄地往旁边走,一堆认识不认识的校尉围住他,“厉害啊小兄弟!”
“牛逼!能在沈指挥使的木头下撑半盏茶,你是我来到这里后见到的第一人!真勇士!”
你一声我一声,热情活络、真诚无比,傅迢惊呆了。
“——傅迢。”沈砚喊了他的名字。
“大人叫你!”在同僚们羡慕钦佩的神色中,傅迢被推向沈砚。
傅迢犹在梦中,听见陈墨低声道:“今晚出外办案,你跟着我。头儿,我们具体要做什么?”
沈砚:“骂人。”
啊?傅迢再一次惊住。
*
春风楼中,二楼最贵的房中,琵琶胡琴声悠悠,一群锦衣公子围坐饮酒,汪重尧怒骂道:“那个该死的沈阎罗,我都不知道他从哪儿探测到南镇抚司的口风。”
“嗨,就你那四面漏风的南镇抚司,一点小钱就收买了,哪里需要沈砚大费周章。来来来,喝酒。”
汪重尧咬牙:“我就不信了,北镇抚司那么多人,我还找不到一个人收买?”
有人笑话他:“能收买你早就收买了,沈砚离京一年,你做出什么事了吗?”
汪重尧不言语了。
有人撺掇:“我说汪指挥使,你怕什么沈砚,你爹和陛下可是过命的交情,那沈砚有什么?不就是凭着他姐姐才能当指挥使吗?你要真和沈砚杠起来,陛下怎么也得偏向你!”
“是啊!”其余人等纷纷奉承起来,内心道——
傻缺,和沈砚共事那么久,要是能绊倒沈砚,还等着他一步步做大权倾朝野吗?逼得他们不得不缩聚在春风楼里发牢骚。
汪重尧被称赞得飘飘然,但念一想,“这还真说不准,你们也知道,那厮身上可是背着那位的谶言,再怎么样,陛下也得保住他。还有皇后身上那句话。”
此话一说,宴席间陷入一片沉默,和沈砚共事太久,他们已经渐渐忘却曾震烁天下的谶言。
被汪重尧提起,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二十二年前,沈家还是一介六品外地官,除了沈老爷子刚正不阿外,并不甚出奇之处。沈夫人早早得一女,又十月怀胎。
临盆之时,恰逢那位飘然归隐,路过沈家,在外讨了杯茶喝。
一杯茶之后,那人忽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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