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毫无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徐树岸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那天在巷子里,是李闵发消息让你来接我的,对不对?”
徐树岸下意识松了下手臂,许蝉动也没动,垂着眸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静了一会,才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徐树岸的面前,她仰起头冲着徐树岸微微一笑:“你看,我找到项链了。”
那条项链没有落在路边的草丛,没有被流浪汉捡走,而是在另一个人的口袋里。
她隐约还记得项链落在地上的轻响,就像是隐秘的守护倾巢而出,温柔地席卷荒地,在夜色里留下一道道不易察觉的痕迹,浅尝有些甜蜜,回味却又酸楚异常。
项链躺在盒子里,就像是从未离开。
徐树岸拇指划过月亮背面的姓名缩写,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许蝉,“可是,你不想要了,对吗?”
许蝉松开手,慢慢往后退了两步。
阳台上的风掠起帘幔,遮住了她半边裙角,她背对着徐树岸,平静得有些令人心惊:“我奶奶常说,要开心就不能太贪心。”她转过头,目光掠过徐树岸手掌心里的盒子,眼睛轻轻地弯了起来,“我已经收过星星了,就不能再要月亮的。”
“可是你明明都接受我了不是吗?”
徐树岸定定地质问许蝉,情绪有些微激烈:“难道就因为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你就又要推开我?许蝉,你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许蝉笑意褪去:“那你对我公平吗?”
你明知道我曾将李闵放在心口,你明知道我有多憎恶冯偌巍,你明知道我父亲的案子对我意味着什么,你明知道我对信任这两个字看得有多重……可你还是选择一次次撕开我的伤口,然后在我疼痛的时候递上肩膀。
爱不是靠利用和算计兑换的廉价品,也不是可以用来等价交易的筹码。
许蝉眼尾泛着红,一字一句地问他:“你知不知道,冯偌巍就是害死我父亲的帮凶。”
当年,如果不是冯偌巍出的主意拿许父做替罪羊,他现在可能仍旧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如果不是冯偌巍暗中威胁,他也不会用自己的死作为诱饵,企图引导警方发现那批违规药品。
可惜,他头上的罪名砸弯了他的腰,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畏罪自杀。
“警方重新调查了当年的案子,法医也做了检测,发现他吞食的那瓶药物正好也是当时的药厂进口的特效药。可惜当年的检验设备粗糙,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囚犯自杀用的药会和已结案的贪污案有什么关系,事情便不了了之。”
李闵发来大段消息的时候,许蝉胸口就像是卡着一块烙铁,明明疼的要命,可是嘴边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她努力保持镇定,艰难开口:“警方是怎么查到冯偌巍的?”
“罗承会所曾经发生过好几起……案件,”李闵掠过一些尖锐的词,直接讲到了结果,“最近警方在调取监控和自愿作证的证人口中得知,当年作案的人几乎都是同一伙人,他们使用的药物也是经由地下工厂私自研发,流通渠道和季隆医药查封的那批同源,药品的配方也在7号仓库的地下工厂里被搜查找到。”
隔着屏幕,李闵突然打字道,“你之前不是去过罗承会所吗?那家会所,十年前,冯偌巍也常去。”
当时的许蝉大脑一片空白,她感觉自己陷入了短暂的失明,耳畔只剩下那天马宿雨站在罗承会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的情景。
冯偌巍,罗承会所,毕业聚会,马宿雨,药。
所有的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许蝉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个她最不想面对的结果,她下意识想要否认这个答案,但是后退途中被桌角撞击而来的钝痛感却清晰地提醒着她,再不愿意接受,这也是唯一的真相。
就像此时此刻,许蝉眼前依旧深情可靠的徐树岸,她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他在一起,也终究是做不到了。
“徐教授,我有我的原则。”擦肩而过的瞬间,许蝉放低了声音,“我从不和魔鬼做交易。”
徐树岸立在原地,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底气。
身后的门被许蝉陡然拉开,“嘎吱”声中他感觉自己和许蝉之间仿佛有什么联系突然间也跟着断掉了。
徐树岸猛地醒过神来,转身踉跄着跑出了楼道,原本宽敞的过道被途径的病床挡住了去路,他抬起头看向视线的尽头,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他想找的人。
从第一次算计开始,他就在用一种饮鸩止渴的方式来豢养他的爱意。
徐树岸太了解许蝉了,以至于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取悦她,如何用最有效的方法快速得到她的心。
可是,他到底还是小瞧了她的心志,也低估了她的原则——企图用最廉价的手段困住一个人,是他在这场博弈中唯一的败笔,也是致命伤。
城西·博厦别墅疗养区的小花园里。
暖阳透过一株北美冬青的古铜色叶子漏在男人的脸上,他坐在轮椅上微微歪着头浅浅睡去,就像是旁边池塘里浮着的三两白色的睡莲,看上去安静又从容。
李闵被相机的声响吵醒,睁开眼就看到谢时雨不请自来地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一边把硬果糖要的嘎嘣作响,一边皱着眉头不知道是给谁发消息。
她刚开始还是一副洋洋得意的姿态,可是渐渐地表情就变得有些难看,就像是小孩子赌气一样,把手机丢到一边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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