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华知道没戏,礼貌退了回来,“那你赶紧吃饭吧,耽误时间了。”
走时还颇为不甘,回望了她几眼,阮思歌握着筷子也没了胃口,只能勉强耗着时间在吃,中途娄晓蓉打了电话过来问候近况,她索性撂了筷子接电话。
上次通话是一周前,娄晓蓉只知道夏倦书同意她带着琵琶过去,一直耐着性子等她主动打电话过来汇报情况,等了一周都没等到,还是她先打了过来,第一句话便是问琵琶的事情:“怎么样?你去看过之后,夏倦书同意修琵琶了吗?”
“同意了,下周开始修复。”
“这可算是同意修复了。”
娄晓蓉仿佛卸下一个重担般,畅快笑了起来,末了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阮思歌声音怏怏的,“下个月吧,我想等琵琶修好了再走。”
电话那端娄晓蓉声音尖利:“为什么要耗在那这么久,琵琶既然已经同意修了,那你就可以回来了啊,国乐团演出你不去了?还有商演呢?”
“都不接了?”
“我说了,不弹琵琶了。”
“你给我说什么浑话呢?我知道了,去那边就是为了躲着我不弹琵琶是吧?”
阮思歌没再接话,娄晓蓉握着电话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大意是在说琵琶不能轻易放弃,现在她还小不理解大人的苦心,以后自己出来讨生活就能理解他们父母的苦心。
最后撂下一句狠话:“不弹琵琶,我看你怎么生活。”
阮思歌这时才悲哀的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二十一年的人生里,除了琵琶,竟没了别的东西,离开琵琶,刨去这身手艺,她毫无任何谋生的手段。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从入行到现在,她挣的钱哪怕给娄晓蓉七成,寻个物价低的城市,也足够未来十年生活无虞。
阮思歌丝毫不担心未来的生活,依她这副羸弱的身体,到时真彻底放弃琵琶,只怕娄晓蓉都很难让她多活十年。
肯定会又吵又闹,一日都不让她好过。
夜色沉静,愈发浓黑,阮思歌掀开被子躺进去,只暗暗期待着明天修琵琶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王瑞华正在给要上学的任灵灵收拾东西,见到她还有些尴尬,任灵灵主动跑了过来,牵住她的手,脆生生喊:“姐姐,你今天怎么不多睡点。”
阮思歌冲她笑笑,“姐姐等下有点事,所以起得早去办事。”
王瑞华这时也反应过来,迎上来搭话:“是修琵琶吧,好事啊,终于等到今天了,我送完灵灵,很快给你把饭准备好送上去。”
阮思歌点点头。
她平时要比现在起晚一小时,这下时间突然缩短,王瑞华紧赶慢赶终于半小时后把菜送了上去,阮思歌简单吃了点,快九点才从民宿出来前往夏倦书家。
夏倦书正在院里给啊斑喂鱼干,见她来了放了几块到小碗里,招手领她进了工作室。
前后波折约三四个月,才终于等到修琵琶这一刻,阮思歌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实际却在见到夏倦书从一旁木架上抱出琵琶时出奇的平静。
夏倦书把琵琶放在桌上,沉声跟她沟通起修复细节,不急不缓的,“计划是先换面板,而后修补背板裂痕和琴头,弦肯定是要换掉的,不过相、琴轴和覆手你打算换还是沿用原版的?”
他所说的这些都只有一些轻微磨损,不影响实际功能。
阮思歌不太懂,但心里是想着保留原本的,只能问他:“还能继续使用吗?”
“这几个问题不大,使用倒是可以,但考虑到之后还有频繁使用的需求,这些还是建议换掉。”
夏倦书伸手把琴身转过来,给她指了指琴颈上的裂痕,郑重道:“琴颈开裂,这算是很严重的问题了,背板也老化严重,当前整个琵琶的整体性和稳定性都很差,哪怕我今天修复完成,之后随便摔一下,琴颈很可能当场断开。”
“到时候只能换掉背板,走到换背板这一步时,实际跟重新换一把琵琶差不多了。”
夏倦书的意思很明显,琴颈横向断裂,这把琵琶如果不换掉背板,是很难继续维持演奏功能的,只能放着留念。
“没事,之后也很难用到琵琶了。”
琵琶状态是她想象不到的严重,阮思歌眼一热,故作轻松,笑道:“你不也知道吗?我打算退圈了。”
夏倦书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表情一顿,把琵琶放回到桌上,也没再试图改变她主意,答应下来:“那好,我就按照刚刚说步骤来修复,先拆后修。”
阮思歌定定看着这把陪伴十多年的琵琶一点点分崩离析,有的部件甚至从此消失,直接成了一堆朽木。
夏倦书动作很快,弦一取,把相也取下来,拆下琴头后,变形便愈加明显了些,琴颈往右歪,且有弯曲的趋势,加上开裂的痕迹,其实着实是没有修复必要的。
若不是阮思歌坚持,这把琵琶若是别人,他是不准备修复的,宁愿花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个新的复原琵琶。
紧接着夏倦书很快敲掉了覆手,拿去面板,露出干净的内膛来。
一系列动作下来,不到半小时,整把琵琶已经被拆解完成。
工作室光线明亮,温柔的风吹进来,阮思歌心情平复了几分,知道内膛是在切好琴身后一点点往下刨出来的,极废工时,她走近去看内膛,哪怕过了这么多年,痕迹依然干净平整,足以见当初制琴师花了多少功夫在上面,不自觉声音又轻了几分,“那接下来就是修复阶段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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