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人的欢呼声中,大教堂的柱子和墙壁肉眼可见地变形了,像是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醉汉一般,高耸入云的塔楼先是左右摇摆了几下,随即垮塌了下来。塔楼顶上的十字架落了下来,在广场上像是犁耙一样拉出一道长长的沟壑,一直冲到喷水池前方才停了下来。随着教堂的垮塌,冲天的烟尘终于彻底遮蔽了月亮的光华,这座被誉为“尼德兰的明珠”的名城,在三百尊圣母像的见证下,彻底沦为了人间地狱。
第175章 出逃
在这场被称作“西班牙狂暴”的暴行发生之后第二天的下午,一位风尘仆仆的信使骑着马冲进了布鲁塞尔总督宫的大门,他的身体因为长时间骑在马上而变得僵硬,甚至需要前院里的仆人撑着他的胳膊,将他从马背上扶下来。
安特卫普加急传递来的快报被送进了女总督的办公室,三分钟之后,从办公室里传来了召见顾问的消息。而当女总督的顾问们纷纷抵达宫殿的时候,安特卫普彻底毁灭的消息已经在布鲁塞尔城里不胫而走。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尼德兰的明珠”所遭遇到的劫掠和破坏,只有诸如阿拉里克焚毁罗马城或是拉丁人洗劫君士坦丁堡这样的暴行可以相提并论。根据信使所送来的消息,整座城市已经沦为一片火海,所有的大型商业和行政建筑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而整座城市的上层阶级已经被一扫而空,普通的民众也伤亡惨重。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现在也能够清晰的意识到,尼德兰的局势已经跨过了某种不归点。如果说在安特卫普被毁灭之前,西班牙王室和尼德兰贵族同盟之间还存在着某种和解的可能,那么在这一天之后,这种微弱的可能性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这场战争注定要以一方的彻底屈膝投降为代价,在山穷水尽之前,任何一方都不太可能再做出争取和平的尝试了。
在总督宫的会议厅当中,那份从安特卫普快马加鞭送来的加急快件,被会议桌边上的顾问和大臣们传阅了好几圈,即使连他们当中最为强硬的代表,也因为文件中所写的内容感到不寒而栗。快报当中详细描述了失去理智的士兵们在城市里的暴行,那些描述令最为冷静的政治家读来也要感到浑身发冷。
在尼德兰的十七个省当中,北部的七个省如今正处在尼德兰贵族同盟的控制之下。新教徒在这七个省份占据绝对的优势,在这些省份当中对于西班牙统治的反感程度也来的更高。而南部的十个省,即千年前罗马帝国的比利时行省,一直以来都是全欧洲最富庶的所在之一,这里的天主教会虽然也收到了宗教改革运动的严重冲击,但依旧保持住了它的统治地位,西班牙在这里的统治也比北部要显得稳固许多。
安特卫普的驻军,对城市当中的天主教徒和新教徒实施了无差别的掠夺和屠戮,无论是城中的天主教教堂还是新教教堂,西班牙军队破坏起来都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这样的疯狂举动已经无法用宗教的理由来解释了,对于尼德兰人而言,这样的暴行只能够有一种解释:西班牙军队已经把尼德兰的人民当成了自己的敌人。
在会议上,女总督的顾问德·马蒂斯男爵强烈要求对于当地的驻军予以严惩,首先需要采取的措施,就是对第一军的高级军官全部予以逮捕。在他看来,如今只有用那些罪魁祸首的脑袋,才能平息南尼德兰将要因为这场事件而产生的复仇情绪,这种情绪如果处理不好,就要“动摇尼德兰总督府的统治根基”。
尼德兰的女总督用一种忧伤而无奈的眼神回应了她的首席顾问,这些日子里接踵而至的坏消息已然令她疲惫不堪,据说女总督已经向马德里的国王陛下递交了辞呈,但截至目前并未得到回复,很显然目前没有任何人有能力或是有意愿接受这个烫手山芋。
“您知道的很清楚。”女总督刚刚从感冒当中痊愈,因此她的声音显得十分沙哑,好像是在用锯子锯木头时候发出来的声音似的,“我没有权力这样做,我只掌握尼德兰的民政权力,尼德兰驻军的指挥官是阿尔瓦公爵,他只对陛下负责。”
“我倒是可以给陛下写信提出我的建议,可我们都知道这已经来不及了。”女总督轻轻咳嗽了两声,她看向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城防队长,“消息已经在城里扩散出来了,是吗?”
城防队长的脸皱成了一团,“我正要向您汇报这件事情呢,夫人。今天傍晚的时候,安特卫普遭到洗劫和屠戮的消息,就已经在城里传开了,根据我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许多市民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表现的十分不理智,有许多人发表了一些偏激的意见,同时也不乏有野心家或是北方的探子接机造谣生事,煽动人群。我想我们有理由开始对局势的剧烈变动做相应的准备,据说在一些十字路口,市民们已经开始构筑街垒,很可能我们将要面临一场巨大的暴乱。”
“您和您的人有信心维持住布鲁塞尔的秩序吗?”女总督问道,然而她脸上的表情清晰地显示出她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正像女总督所预料的那样,城防队长不情愿地摇了摇头,“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夫人,但是事实就是我们极度缺乏资源,我手下只有五百个人,而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充满敌意的城市,这城市里有足足二十万人,在今天的消息传出之后,这二十万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我的五百人只能暂时维持总督宫附近的安全,但是一旦那股浪潮向这里奔涌而来,那么我的人是完全没有能力阻挡他们冲进这座宫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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