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格雷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说不清楚是由于生气或是害怕。她站起身来,猛地抓住自己丈夫的手臂。
“我要和吉尔福德在一起。”她凝视着首席大臣,斩钉截铁地说道。
首席大臣因为简·格雷突然的强硬而有些意外,“这不可能,亲爱的小姐。”他已经改变了对简·格雷的称呼,“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和我在一起,吉尔福德是唯一的选择。”
他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然而简·格雷冷漠地看着他,让那个微笑只露出一半就夭折了,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寒流冻坏的花苞。
“您要踏上绝路那是您的自由。”简·格雷张开双臂,站在自己丈夫的身前,“但我不允许您带着我的丈夫一起下地狱。”
“您这话是从何说起?”首席大臣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冷硬,他同样站起身来,朝着简·格雷的方向跨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我是在为我们大家寻求一条出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我需要吉尔福德的帮助。”
首席大臣又转向脸上依旧带着泪痕的萨福克女公爵,“请您劝劝您的女儿吧,夫人。”
萨福克女公爵深呼吸了几下,摆出一副严厉的姿态,看向自己的女儿:“请您冷静点,让您的丈夫去干正事吧。”
“闭嘴吧,母亲!”简·格雷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让萨福克女公爵吓得几乎咬伤自己的舌头,“您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话!如果不是您为了您的野心和虚荣搅合进这滩浑水里,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您把我的一生都毁了,现在还要帮助别人一起让我失去我的丈夫,让我成为寡妇!那样您就开心了是吗?您和爸爸的婚姻不幸福,于是您也就见不得您的孩子们幸福!”她伸出手指向自己的妹妹们,“我们不是您的女儿,我们只是您用来谋取权势的棋子而已,您算是什么母亲?您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讲话?”
萨福克女公爵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淡薄,“我也是为了您好呀……”她讷讷地说道,听上去如同一个心虚地孩子在家庭教师面前自我辩解,“我想让您做女王,这难道对您不是件好事吗?”
“女王?”简·格雷突然大声冷笑起来,那尖利的声音让人联想起午夜时分夜枭的叫声,让试图辩解的母亲不由自主地再次打了个寒战,“我不想做什么女王,也没有人问我想不想做女王!是您想做王太后,是您想要抓住权力!都到了这个时候,请您就别再说那些虚伪的套话了。”
萨福克女公爵脸色由苍白变得灰败,她再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了。
吉尔福德勋爵叹了一口气,从身后张开双臂,抱住了自己妻子的腰。与一周前相比,简·格雷瘦了很多,那原本就娇小的身形如今显得更加弱不禁风。他感到自己的妻子浑身上下也在发抖,或许是因为愤慨,也许是恐惧,也许是二者兼而有之。
“我需要和父亲一起去。”他把自己的妻子在怀里转了个方向,轻轻亲吻了一下简·格雷的脸颊,“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我留在这里帮不了您,我也不能躲在大教堂的地窖里等待一切结束。玛丽不会放过我们家族,她也不会放过您,如果死亡真的不可避免,就让我为保护您而死吧。”
简·格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叹息,她用双手掩住脸,抽泣起来。
首席大臣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如果我们要动身,那现在就需要出发了,外面的暴民可不会有耐心一直等着。”
他说着就走到门边,拉开房门,看向吉尔福德勋爵。
吉尔福德勋爵将自己瘫软的妻子放在一把扶手椅上,“亲爱的简,在这段短暂的婚姻里,您让我无比幸福,我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奢求了……如果承蒙上帝允许,我们得以再次相见,那么我发誓我再不会离开您一步;如果命运要我们就此告别,那我们就在此暂时分离吧,我心里怀着希望,我们终有一天会在天堂相见的。”
简·格雷的眼睛里的光泽正变得越来越黯淡,她绝望地看向自己的丈夫,浑身上下只剩下那双眼睛里还有着些许生气,而那点生气也在迅速消逝。
吉尔福德勋爵最后亲吻了一下自己妻子干裂的嘴唇,朝着房门走去。
走到门边时,他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简·格雷,“别了,亲爱的,别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简·格雷发出一声令最为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动容的哀叹,她的身体无力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软在地毯上,再也一动不动了。
第138章 第六天
让我们暂且抛下如丧家之犬一般离开首都的首席大臣和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地下室里瑟瑟发抖的女眷们,将时钟拨回到几天前的七月十五日。在这一切戏剧性的事件在首都附近上演的时候,爱德华国王如今驻骅的彭布罗克城堡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距离国王陛下中毒已经过去了近一周的时间,这几天以来,这座王国里最宏伟的城堡之一却如同一座发现了瘟疫的检查站一样凄凉。城堡里大部分的房间都被关闭并贴上了封条,在罗伯特的命令下,那些原来以陛下的座上宾身份居住在城堡里的随行贵族们,都统一搬进了城堡下方的地牢里,去和老鼠与虱子为伴了。城堡为数不多的窗子上都加上了护板,从外面看上去如同一座座被青石板盖好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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