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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公爵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羽毛笔扔在一边,抬起头来。他微微转了转椅子的角度,让自己面对着罗伯特。
    “感谢您准时前来。”公爵说道,“很抱歉让您等了我一会,然而有一份外交急报我刚刚看了一半,你知道,写这些批注必须一气呵成,否则后面再重新开始的时候,就会忘记自己之前的想法。我很抱歉,然而我想向您保证,我们的谈话不会拖延到六点以后的。”
    “我很理解,您不必致歉。”罗伯特点了点头。
    “为了让我们的谈话更有效率,”公爵接着说道,“我建议我们免去那些冗长无聊的客套,以直来直去的方式对话,这样更节约时间,您同意吗?”
    “我很乐意如此。”罗伯特回答。
    “那我就直入正题了,您对于伊丽莎白公主是怎么看待的。”
    罗伯特微微皱了皱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以为我们说好,以直来直去的方式对话的。”公爵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微笑,“那我就说的更明白一点,您对迎娶伊丽莎白公主作为您的妻子这件事是怎么看待的。”
    “您说的可真够直白的。”罗伯特冷冷地说道。
    “我也期待您以相同的方式回应我。”公爵同样冷冰冰地回敬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我知道您希望从一桩这样的婚姻里得到什么,然而您所想的是不可能的。恰恰相反,这桩婚姻只能导致灾难。我们已经和王室攀缘的太深了,这桩婚姻会触碰到陛下的红线……我希望您不要对此有所疑惑。”
    “是陛下跟您讲的吗?”公爵耸了耸肩膀,“想必是的,而且他也期待着您把这句话带到我这里来。”
    “您认为是就是吧,希望您认真考虑这句话。”
    “我已经考虑过了,然而我得出的结论却完全不同。”公爵说道,“我依旧认为这桩婚姻是很有价值的一步棋。”
    “有价值到让您把陛下的圣眷弃之不顾?”
    “君主和继承人的关系,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关系了。”公爵站起身来,在屋里踱着步子,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罗伯特讲话,“他们之间在权力的分享上是天然的敌人,然而在维护王朝上又是天然的盟友,处理好这样的关系需要双方都有着足够的精明和政治手腕。陛下是个聪明人,他必然会因此对我不满,也许会开始提防伊丽莎白公主和我,然而他不会抛弃我的,因为他还用得着我,也用得着他的姐姐。”
    “陛下如今的宗教平衡政策,仅仅是靠着他个人对两种宗教不偏不倚的态度才得以维持,然而这就是一个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爆炸……玛丽公主如今是天主教一方的领袖,如果我们能够和伊丽莎白公主联手,让她作为我们派系的旗帜,那么我们就有了成为新教徒领袖的机会,到那时连国王都要忌惮我们三分。现在您说说,这是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您别忘了,我们有今天的一切,全是靠着国王陛下,如今您却想着和陛下分庭抗礼?”罗伯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父亲的眼睛,“您就是这样回报陛下的恩德的吗?您的忠诚去哪里了?”
    “恩德?忠诚?”首席大臣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在政治上哪有什么恩德和忠诚可言!一个政客表现的知恩图报,只有一种理由,就是他的这种做法能为他换来更大的利益。我亲爱的儿子,恕我直言,您虽说如今身居高位,却算不上一个政治家。”
    “我也不想当政治家。”罗伯特的声音冷的如同结上了霜。
    “可您的那位……”首席大臣脸上露出一丝恶意的微笑,“我该怎么讲呢?‘好朋友’,或者按希腊人称呼这种关系那样——伴侣?他可是位政治家,而且是第一流的政治家,他生来就是干这个的,他们都铎家都是这样,天生就是冷血的杀手。”
    罗伯特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让那把椅子差一点就要翻倒在地,“您这是什么意思?”他脸上血色顿失,声音因为紧张而听上去比平时尖利许多。
    “别那么惊讶。”首席大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自己儿子的反应,“这基本上算是个公开的秘密了,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他用手指指了指罗伯特的胸前,罗伯特低下头,发现首席大臣的手指正指向他胸前那漂亮的胸针。“您比皮尔斯·加弗斯顿幸运的多,您的‘朋友’并不是爱德华二世那样的软弱笨蛋,没人敢传他的闲话,贵族们对此都噤若寒蝉,更不用说谁敢借此发难了。”
    罗伯特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胸针上的宝石,仿佛想要从中汲取力量一般。
    “这种希腊式的关系,也许教会会颇有微词,然而我一点也不在意。”首席大臣耸了耸肩膀,“然而令我担心的是,您似乎忘记了他首先是国王,在你们的这种关系当中,他处在绝对主导的地位,如今您在他的庇护下顺风顺水,可您毕竟做不了王后,如果有一天他对您丧失了兴趣,您又打算如何呢?”
    罗伯特依旧以沉默回应。
    “我之前告诉过您,陛下需要尽快成婚,我是为了你们两个好。”首席大臣循循善诱地接着说道,“如果他现在有了妻子,也有了孩子,那两位公主和格雷家的女孩们,就再也不是什么奇货可居了,王朝的未来将被巩固,而我也可以安心做国王的首席大臣……一个没有继承人的王朝就是一艘下沉中的船,您不能怪罪这船上的船员各自逃生,这是人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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