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戎过去时,前厅还传出了嘤嘤的哭声,只不过听声音既不是那女人的,更不是她那两个好儿子的。
“李修恩!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滚!”伴着一声破音的怒吼,一个镂空官窑瓷瓶摔碎在地上,李修恩灰头土脸地从花厅出来,额角挂彩,手上还拉着一个正掩面哭泣的人。
看衣服,是府上厮儿。只不过李修恩对他的态度,可不像是对待厮儿那样。
李修恩和李修戎打了个照面,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拉着自己的小心肝往院里走。
那厮儿嘤嘤哭着的同时,还不忘拿出一个小手绢给李修恩擦额角的血。
两人含情脉脉地在路上相视,李修恩豪言道:“大不了我们搬出这个破地方!我也不屑住在这里了!”
厮儿嘤嘤伏在他的胸口,嘴上说着愿意跟李修恩去天涯海角,什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听的李修戎一阵恶寒。
按常理说,李修戎都走到花厅前面了,应当给主母请安,可李修戎是谁,李府最叛逆的长子,压根不会迎合那个女人去跟她请安行礼。
李修戎大摇大摆地在花厅门口打了个转,像是饭后消食恰好路过,扭头到后花园去溜达了。
后花园里有一架秋千,是李修戎妹妹们找人搭的。
这会左右无人,李修戎坐在秋千上,对吴渊招招手。
吴渊把纸拿给李修戎,李修戎展开细细地看了两遍,问吴渊:“李修恩藏那人藏了多久了?”
吴渊答:“半月不到。”
李修戎:“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吴渊沉默了一会,答:“在街头撞上了,两人吵了一架,就认识了,然后就……在一起了。”
这两人实在是不能与正常人相提并论。
李修恩胆子也忒大了,竟然敢藏人在府里,还是个官妓。
李修戎盘起腿,坐在秋千上晃晃,不屑道:“两个男的有什么……”
——两个男的。
——两个男的?!
“哐”地一声,李修戎从秋千直直地栽到地上,吓得吴渊立马去扶,李修戎摆脱他的手,从地上蹦起来,“他们!他们!”
吴渊不明白李修戎这是怎么了。
李修戎涨红了脸,飞速朝屋里跑。
他终于知道沈言看决明那灼灼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了!那分明是爱慕!是爱慕!
李修戎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打转。
吴渊跟在李修戎后面到他的院子,守在门口,以防有人闯过来。
转够了,李修戎躺在床上,开始思索沈言究竟是什么时候看上的决明。
决明他知不知道沈言……
不!决明怎么会知道沈言的心思!决明一定不知道!
李修戎从床上爬起来,唾弃道:沈言都是孩子他爹了!怎么能对决明下手!变态!变态!简直变态!
似乎在心里想还不够,李修戎赤脚走到门口,双手按住吴渊的肩膀,“如果一个男人,他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勾搭十来岁的漂亮少年,他是不是变态!”
吴渊被问的莫名其妙,对上李修戎喷火一般的双眼,吴渊点头,“是。”
难不成阿郎被哪个登徒子给调戏了?!也是,阿郎俊美无铸,被人喜欢那是再正常不过……
吴渊开始苦苦思索究竟是谁敢调戏阿郎,心里列出了一串已经有孩子并和阿郎接触过的名单,逐个排查究竟是谁一把年纪还敢捋老虎须。
李修戎得到满意的答案,回房躺下,双手放到肚子上,闭上双眼。
可是为什么一闭眼,白天桂花树下那幅场景会不知不觉的浮现在脑海?
李修戎翻了个身,侧身抱着被子睡,那被子的手感却莫名地像白天扶决明下马时他的腰。
李修戎烦闷地睁开眼,决明白花花的半边胸膛突然从心里弹了出来。
李修戎莫名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紧接着不受控制地慢慢加速。
坐起身后,李修戎又把自己摔在床上,闭上眼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别的事情,强迫自己赶快睡觉。
万千思绪乱线一般纠缠着,白天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地在脑中回转,李修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入梦乡。
梦里的李修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陷入一片接天连地的桃花海中。
他乘着小船,随着碧蓝的河水漂流而下,小船被一处凸起的土坡挡住,李修戎顺势下船,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桃花枝叶忽然退去,只余一棵桃花树在中央。
那繁茂的桃花树不断落着粉白的花瓣,李修戎抬头望,树上站着个白衣少年。
树上少年衣袂随风舞动,他缓缓扭身,眼角,眉梢,都是李修戎十分熟悉的形状。
少年见是李修戎,脸上漾起了笑意,又一阵风吹来,少年迎着风,从树枝上跳下,吓得李修戎展开双臂去接。
漫天粉白花瓣飞舞,两人倒在满是花瓣的地上,李修戎紧紧搂住少年瘦削而有弹性的腰,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眸中映着彼此,呼吸不分你我。
梦里的李修戎忽然翻身,把少年压在身下,越凑越近……
李修戎猛地惊醒。
屋内的油灯不知何时被吴渊给熄了。
月光如水,顺着敞开的窗子灌满了整个屋内,外面的各色虫鸣声声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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