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新一直不吭声,这些人还变本加厉了,摇头道:“你在孩子越大越不懂事,纯是烧砖烧魔怔了,莫不是身上染上了啥脏东西,实在不成让你爹娘找人给你驱驱!”
陈定新用弦弓刮掉木框上头的泥,抬头,狠狠的瞪了说话那人一眼。
那人向后退了一步,道:“哎,现在是连好歹都不知道了。”
“我看你才应该去招人驱驱鬼!”李青风斜眼看着那人,“要不咋这么好管闲事,长舌妇都没有你舌头长,你身上是不是附了几百个女人,才这般啰啰嗦嗦。”
说话的人还有些辈分,闻言气的眼珠子瞪圆了,手指着李青风,“你、你个口无遮拦的小子……”
李青宏靠了过来,也道:“舅,我也觉得你身边凉嗖嗖的,还有股臭味,我弟提醒你是为了你好哩,你不领情也不要骂人!”
那人猛的转头看陈氏,“你看看你养的这些……”
“山良哥,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赶紧回去歇着吧。”陈氏打断他的话,道:“这里烧了三天的火,你这身子禁不住!要不,你要倒在这里算谁的?”
被他们一家人挤兑,陈山良气的甩袖就走。
陈氏哼了一声,“咱们村还是这么多妖魔鬼怪,是不是都吃饱的撑得。”
李青文看火看的眼珠子酸涩,把陈定新他们喊来,差不多了,该停火了。
他这一说,一堆人便靠过来,赶紧看里面的火和通红的砖面,死死的记住,然后停火。
几个小子提着木桶把里面的水倒在窑顶的槽子里,水慢慢渗进窑中,这个过程是洇窑,需要三到七日。
有经验的窑匠能一次把水都放好,李青文不敢,他只让先倒三桶,观察水渗入的速度。
烧了三天的窑里温度极高,水滴在砖上,热气噗噗的冒出来,墙壁上细微的空洞开始冒白烟,这种得一定注意不能碰上,要不皮肉都得烧烂。
其实洇窑的时候只看着就行,用不了这么多人,可李家的人都坐在山坡上没走,反正在屋里也是说话,在这也一样说话。
在屋里头还惦记着出啥岔子,在这里有事随时还能帮一把手。
李青文和李青宏一直在帮着脱坯,陈定新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你俩歇歇去,这个不忙。”
陈氏道:“你要是瞧见他们一顿吃几碗饭,怕不是要押他们多干几天才好。”
陈定新露出些许久不见的笑,“吃的多好,他们这年纪身板都不错。”
正说着话,隐约听到家里狗叫,卢氏扑扑身上的土回家看看。
她刚走到场院,就看到三小姑带着几个孩子走过来了,卢氏微微皱眉,嘴上还是热情道:“今天吹啥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听说幺妹回来了,姐妹好几年没见,怪想的,赶紧过来瞅瞅。”陈山荷穿着一身蓝色细布新衣裳,牵着几个孩子走到近前,“我就知道你们在山上,都没进屋。”
“别去山上了,小心脏了你的新衣服。”卢氏道。
陈山荷不肯,“我得看看幺妹,爹娘没了之后她都不咋回来了,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是特意来看她的。”
陈氏坐在山坡上,看着她们,走到跟前了,才起身叫了声“三姐”。
李青文他们哥几个过来叫三姨,陈山荷只瞟了他们几眼,倒是盯着李青文看了半天,“这小子被你们养的倒是挺好。”
然后她看向李茂贤,“妹夫可是稀客啊,除了成亲那次,你好像没来过老牛湾。”
听着三姨说话,李青文总觉得有些别扭,打完招呼便去窑洞口守着,陈山荷看着李家这几个泥猴一样的小子,心里头有些嫌弃,连个热乎话都不会,拙嘴笨腮,跟他们娘一个样。
陈山荷身边的孩子到了山上就好奇的散开,这看看,那看看,卢氏赶紧道:“咱们还是回屋说吧,这到处都是家伙事,别把孩子伤着了。”
“没那么娇贵!”陈山荷不领情,同陈氏道:“小妹,我还以为爹娘死了之后,你再也不会回娘家了呢。”
陈氏看她,“三姐,你命好,吃喝不愁,我拉扯这么多孩子,还要伺候一家人的吃喝,得不了闲,哪有空闲回来。”
陈山荷撇嘴,“没空闲啥的都是托辞,真想回来,爬也爬回来了,我看你呀,还嫉恨当年的事呢。”
“啥事?”陈氏问她,“我咋不知道有啥事还能让我膈应这么多年不愿意回家的?”
被她问的一噎,陈山荷白了一眼,“你就揣着明白当糊涂。”
李青文正坐在,一个穿着丝绸衣褂的小胖子到他跟前,歪着脑袋问他是谁。
“我管定新哥叫表哥,你是谁家的孩子?”李青文问道。
老牛湾很大,陈氏他们家族也不小,李青文只听说自己在这个村子有几十个舅舅,几个亲舅舅他还认不全呢,这个小豆丁更是陌生。
“我爹叫陈山安,在县城衙门做大官。”小胖子昂着头,一脸骄傲的说道:“许多人见着我爹都得磕头,以后我长大了,别人见着我也得磕头。”
听到这话,李青文仔细端详了几眼,也没瞧出眼前这个小胖墩和他见过的陈山安哪里像,便道:“你是八舅的儿子,那是我表弟,你得喊我一声表哥。”
“真的吗?”小胖子上下看着李青文,李青文竟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轻蔑和不屑,他立地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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