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二舅母,我们又不是外人。”李青风用褂子下摆擦着汗道,“我二舅说,让我们顿顿都吃白米饭。”
“好!一顿都不能少的!”卢氏笑着说道,她就喜欢四外甥这不客气的劲!
李青文守在留出来的“眼”那里,跟陈定新他们说看什么颜色的火,看窑里的亮度,还有闻烟气,把当年听说的那些转述给他们。
因为这火得看几天,他一个人可顶不住,起码得轮换来。
陈定新听的极其认真,怕自己记不住,又重复给李青文听,这可是他们过去几年卖苦力都没学到的东西,可不能有一点马虎。
李青文没干活,脸白净白净的,被火烤的微微冒汗,卢氏心疼小外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小凳子,让他坐在旁边说。
李青风哼哼道:“二舅母,我们家仔儿可是半年多走了五六千里路的人,站这么一会儿算啥?”
除了李家人和陈山和以外的人都震惊了,看李青文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意。
李青文:“……”别提,提这个他也腿软。
此时,陈山海一大家子刚吃完晚饭,王氏冲着屋里喊道:“那个谁带了一大家子去老二家里了,你知道不?”
“知道,他们进村的时候我看到了,老二和她连个屁都没放,我也懒得搭理他们。”陈山海没好气的说道。
“我早就说,那幺女被爹娘养的不成样,见着我这个大嫂阴阳怪气的,连你这个大哥都不愿意认了。”
“爹娘都死了,还说那些干啥。”陈山海道:“她不认我,我还更不想认她呢,非要嫁给那么一个穷玩意,日子过的稀烂,我都嫌丢人!”
“我头一次见回娘家连孙子都带上的,怕不是家里没粮食,跑来吃饭的吧。”王氏道:“不过老二家现在也是罐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现在日子啥样了,还敢让那么一大家子人进门,死要脸,活受罪!”
“谁爱受罪谁去受着,我不管!定新当初学烧砖,我就觉得不太妥,手艺那玩意不是好学的,不知道老二咋想的,也没拦着,这几年可是搭进去不少钱……”陈山海道:“我刚出去看,南山头又冒烟了,白折腾了五六年,定新还没悔改,我看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我当初劝老二媳妇再生几个,她还给我抡脸子呢,现在定新这样,她怕是肠子都悔青了,死犟不改,活该!”
“听说大伯家的老八又在县城买了个院子,大伯他们应该快要搬到县城享福了吧?”王氏撇嘴道:“不知道在衙门里贪了多少,脑袋怕都是油水!”
“他现在可能耐了,你可别出去乱说,小心被听到!”陈山海说道。
“我哪敢说一个不好,人家现在是官老爷,见面不用下跪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李青文并不知道大舅和大舅母在背后如何说,他此时正在窑口,一边看火,一边听小四哥跟大家伙说他们去边城的事情。
没错,就是李青风说,说的那叫一个惊险刺激,连李青文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跟猛虎大战三百个回合。
惹得卢氏好几次要吓哭了,他才开口道:“刚才那些都是我做梦梦到的,仔儿他们那次去人很多,有惊无险。”
陈氏伸手把他脑袋拨到一边,“你这嘴啊!”
柳大广他们几个人先去睡了,后半夜好来接班,陈定新一直守着窑,主要能烧成,他三天三夜不合眼也没事。
陈氏本来还想多呆一会,可俩孙子困着了,抱着手累,只好先回去。
李青文想躺在山坡上眯一觉,陈山和还有卢氏死活不让,李青文表示没甚大碍,他都睡过许多次雪窝子,现在这都算是好的了。
一句话,卢氏又开始心疼,李青文乖乖的回去躺了三个时辰,天不亮又独自上了山。
看到他来,柳大广他们明显松了口气,虽然他们都记的很牢,但终究是第一次,心里头发虚,有李青文在这,好像把握就大些。
第47章
虽然陈定新他们已经烧过许多次, 村里人总觉得还是新鲜。白日里,旁边干活累的就会过来站一会儿,问他们这次如何如何。
这里面有人只是随便找话说, 有人却不免带着些幸灾乐祸。
当初老牛湾村里有好些个年轻人跟陈定新一同去学艺,因着种种原因,他们早被那个姓牛的老头赶走,回来以后, 可没少被爹娘念叨,嫌弃他们干活不行,否则人老陈家的孩子咋还干的好好的呢。
陈定新干了这几年, 这些人就一直没少被家里头说, 年前陈定新突然回来,一直烧不出砖来, 村里的人口风一下就变了。
之前被赶回来的, 被说是机灵, 见势不对走到快,陈定新则从交口称赞的老实能干, 也变成了“只会埋头干活, 啥也不懂”, 不单自己被骗, 连累爹娘搭进去恁多东西和钱财的呆子。
那些被骂了多年的人突然翻身, 心情自然舒畅大好,每每这边烧窑,有人都会过来看一眼,再轻飘飘的说一句“这回应该差不多了吧”……
一次两次, 陈定新没啥察觉, 多了也知道这些人的心思, 不搭理,只埋头吭哧吭哧的砸土坯。
也有心眼好的劝,别再折腾这玩意了,种种地,也省得陈山和他们两口子恁累。
从前,卢氏也劝了两次,烧砖真是个下大力的活,她在旁边瞅着都心疼,但又不敢多说,怕不让儿子做这个,他心里头憋闷出啥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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