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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恪的指尖碰到泳池壁,将上半身从水中探出,恰见许秘书把玻璃门拉到底,他的爷爷迈步进馆,身旁跟着一名瘦弱的男孩。
    爷爷在距池边几米处站定,说:“杨恪,来认识一下,这位是郁知年,我的特需奖学金获得者之一。
    “知年和你同年,跟着资助项目来宁市游学,我上午去给项目讲话,和知年一见如故,听说项目把知年从名单里漏掉了,少定了一间房间,酒店住满了补订不了,让小同学睡加床总有些委屈他,就带回家里来了。”
    “知年,”爷爷侧过头去看郁知年,露出和蔼的微笑,用杨恪听来有些过度慈爱的声音说,“这是我刚才和你说过的,我的孙子,杨恪。他和你同级。”
    郁知年稍带拘谨地对杨恪说了“你好”。
    这就是杨恪和郁知年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一天郁知年穿什么衣服,理什么发型,杨恪一概忘记了。因为他当时以为那不过是爷爷的又一次怪异行为,而并未想见这名来宁市游学的贫困学生,会在他家留这么多年。
    如今十年过去,带郁知年回家的爷爷去世了。
    宁市的老房子空了,只有几个工人留在家里,看管一大片土地。
    杨恪没有选择直接继承爷爷留给他的产业,而是与朋友合伙创立了一间私募基金机构,发展也还算不错。
    截止去年十一月,他都与郁知年一起生活在罗瑟区的一栋房屋中,过忙碌但不至于枯燥的的生活。
    李禄李律师在近凌晨一点给杨恪打来了电话。
    杨恪还在工作,开了免提接听,李禄稍显疲惫的声音在书房里响了起来:“机票买好了,我到时候让助理去接他。”
    “嗯。”杨恪一边看秘书发来的财务报表,一边应答。
    “你就这么给我‘嗯’一声?”李禄有些不满地责备,“我和你联系,照理是破坏了一些信托的条款的。”
    杨恪又翻了一页,将眼神从报表上移开,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对李禄说:“谢谢你,李律师。”
    李禄是杨恪的爷爷杨忠贇生前最为信任的公司首席顾问,也是与郁知年相关的那份遗嘱信托的受托人,暂代处理杨忠贇三分之一的公司股份。
    “……我不是在邀功,不差你这句谢谢,”李禄并不满意,以抱怨的语气强调,“杨恪,要不是我看着你长大,加上不想辜负你爷爷当时对你们的期待,我是不该替你做这些事的,也不该和你有这么多联系。”
    杨恪重新开始看报表,发觉这间公司的财务状况没有他想象中健康,做了一些批注。
    而李禄仍在喋喋不休:“也不知道收敛着点,要早知道你转头去买学校边上的房子,我怎么会把林凯收到知年要租房子的信息的事告诉你。杨恪,你这行为是很危险的。”
    读完报表的最后一页,杨恪关闭文件,打开了另一份。
    “万一公司其他股东知道了,你怎么办?”李禄不依不饶,“林凯会告诉我,就不会告诉别人?”
    “我下次不会了,”杨恪对他道歉,“对不起。”
    “……”李禄大概是没想到他道歉道得这么干脆,顿了一顿,才说,“算了。”
    “但是我看知年的态度,好像还是想放弃,”李禄的语速慢了一些,问话中掺入少许疑惑,“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吵架了?”
    “没有,”杨恪否认,“没吵架。”
    李禄静了一会儿,说:“我不多问了,我替你爷爷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挂下电话,房里安静了。
    杨恪专注地读完了这一份报告,准备休息。他起身,走到书架旁,打算挑本书,在睡前看看。
    这间书房从前是郁知年在用,书桌对面一整面墙的书架,有三排被郁知年的书占住,上两排是社会和人类学科的书籍,下一排是郁知年胡乱买的小说。
    杨恪挑了几分钟,还是没能从小说中选到一本感兴趣的,最终随意拿了第一排的一本有些旧了的专业书。
    这栋位于罗瑟区中心的房子,杨恪住了六年多。
    郁知年在两年前搬来,因为根据本州法律,同性的恋人需要同居满两年,方可申请注册结婚。
    郁知年搬来的前一天,赫市刚下了一场大雪。
    史密斯联系了搬家公司,把郁知年的东西打包了,在清晨运到杨恪这里。
    郁知年自己只背了书包,穿着大衣,鞋子上沾着雪花。围了一条灰色的围巾。他对杨恪笑了笑,说“早上好,杨恪”。
    杨恪没说什么,郁知年就说:“怎么又不跟我说话了。”
    “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又很不想让我搬进来了。”
    郁知年笑眯眯的,杨恪对他说:“没。进来吧。”
    有时杨恪觉得郁知年是自己碰到过的人中脸皮最厚的一个,无论怎么给他冷眼,对他无视,都难以将他赶走;有时怀疑郁知年的这类行为,是否也可能是因为幼年时受了太多的穷,才变得极度渴望金钱。
    有时觉得郁知年可怜。
    有时觉得郁知年可憎。
    郁知年离开赫市是秋末。
    杨恪正在外出差,他们原定在他回家的那天下午进行结婚注册。史密斯已替杨恪预约好婚姻注册厅,也联系了李禄,准备做信托和股份变更。
    回到家后,杨恪发现郁知年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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